蜀道乱（一四五）

顺顺大六

29.3.穷山恶水的边民小子娶了天府之国的大家闺秀，这在龙水方引发连环爆炸式的传播。新娘本色的“亮秀”和打扮的“洋盘”更诱来无数真看热闹或不怀好意的山民。

虽然龙族历代也有汉羌藏回彝等民族之间的联姻，但高攀上省城近畿的富豪美女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更深入人心的是，婚礼按龙族习俗的抢新娘、接红喜、过金门、吃正宴、喝花酒、拜尊长和闹洞房一系列仪式后，男女山民有些癫狂了。

到处都能听到红着脸蛋、喷着酒气或流着口水的赞美感叹，“观音娘娘的样样”“刚出笼的糯米”“沁水的桃红”“奶牛的咪咪”“破了衩的旗袍里头没穿裤子”……还有那些传闻更让男人的眼珠和龙根红肿膨胀：“我咀了她的口水”“摸她屁股弄得一手油”……山民习以为常的恶俗可见其上百年的群交杂婚的历史遗痕。

问题是，身为放荡族人的龙八海认为无伤大雅，但深受纲常礼教的杨静瑶到后来忍无可忍。

让白杨媳妇转喜为悲的是最后拜尊长和闹洞房的环节。

这两个陋习来源于过去权贵开苞和兄弟尝新的陈规。龙族婚俗演变到近代大有改善，可以由娘家雇请已婚妇女和黄花女奴以伴娘身份给新娘充当替身，或者由新郎派发红包来免除“洞房绿帽”。

龙横栋家是以“双重红喜”安排的，即发了大礼红包又买了“熟蒂蒂”的姑娘“借彩破瓜”。拜尊长是杨静瑶领替身去单独接受邑豪龙郁峰的祝福，闹洞房是龙横耕带一伙鹿砦丁越规“回礼”气哭了新娘。但这两个环节到底谁做了什么恶，善良的姑娘难以启齿一直缄口不言。老好人认为是媳妇少见多怪也没追问。

这一段隐秘却埋下了至少五个或善或恶的伏笔，龙八海毫不所知，却又与他生死攸关。

这场婚礼最普遍的后遗症落在了龙百生一人头上。

从生少爷刚会说话起，龙脊山的大男人和小伙子一有机会就威迫利诱，一是叫龙百生“我的幺儿”，二是要他喊他们“爸爸”。相应的，龙族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也悄悄亲吻龙小生，过嘴瘾要当他亲妈，还有女人强要给他喂奶。

杨静瑶从婚礼后就不愿再上龙脊山。尤其是少爷回灌县读书后，她开始显现富家子女和知识女性的独立张扬，让龙八海在台面和床上均倍感压抑。

夫人怀了女儿后，他也难得下灌县了。

与白杨离多聚少，老好人正好全心投入药材经营种植和枪骑卫的扩建训练之中。

这种状况让天池井的长辈和不少乡井的长老们都满怀期望，他们要智勇双全又财力雄厚的龙八海竞争新一任邑豪或方酋，至少拿个大乡井候。董蟠古矿主、龙纵贯方酋和周晨昕座堂都明确提出合伙刺杀横牛。但螃蟹决定不可触犯邑法陷自己于不仁，也不能出卖同伙而不义。所以昨天荣欧德来密报有外来的眼镜刺客，海娃子亲自出马去私下劝阻化解了。

其实，龙螃蟹也想横牛打短命。但经商多年的他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老好人有一套“善之善者”的想法，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其一，镇西关天草堂和浙商确定的那笔中药材大买卖的进项为定金，逐步收购董老板的铁矿；头几年的矿石抵扣铁矿的出让金，之后形成工贸合作；各取所需，还消除董老板和横牛之间的血仇。其二，让横牛当个逍遥的立宪君主，承诺给他建个最豪华的宅楼，赎几个金川妹为嫔妃，定期孝敬他上品的烟酒茶；年前，就托人送过天草堂特制的上三品，足以让他上瘾了；不行，就打几次伤身不要命的黑枪逼迫他。其三，仿内阁制，任命龙纵贯方酋为“总理”统管邑治全境，满足其实权。其四，老邑豪龙郁峰长子接鹿砦丁丁长。其五，自己全面负责龙脊山的商贸和治安……

龙八海仿中华民国治理的一系列善良计划，原本能让各方皆大欢喜。但他不知道：横牛已经被刺身亡，自己成了最大的疑凶；峰太爷已派信使联络镇西关袍哥监控自己。

老好人的生路就如此时的车马驰道一样杀机四伏、危如累卵，噩运当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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