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青小今依舊》

萧軍畫語

《百年青小今依舊》

入冬後，我回到青年路小學教職工住宅樓的老宅，接替小妹照顧年迈的母亲。走進房間看著這個既熟悉又親切，還有一點點陌生的地方。這是建在青年路小學后操場邊一座五層教職工家屬樓，我家住在一樓，有一個小院子，與學校一墻之隔，近半個世紀母親一直住在這裡，沒有太大的變化。

年迈的母亲臥床休養已有幾個年頭了，她老人家看到我進來笑了笑，好像在說什麼，我恭敬的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許久無言，靜靜的端详著她那蒼老的面容。她久久的看著我笑，似乎有許多話都寫在她的臉上，我從她明亮傳神的眼睛裏看到了她的內心世界，雖然已經無法自力生活，但從她的眼睛中可以窺知面對衰老的生活態度，依然保持著淡定从容，樂觀安祥。

午餐後母親似看非看的盯著電視上的影像，什麼內容她已經無所謂了，只要有圖像和聲響就可以。我則随便找一本閒書翻閱，覺得此書很面熟，忽然想起這是二十多年前我給兒子買的課外學習資料。時間過的可真快，一晃兒子已經就職於大學教授了，想當年他就是在這個家，是母親一手代大的，又是從一墻之隔的小學走出來的大學教授。

隔壁學校的高音喇叭声又響起來了，學生們也紛紛跑出教室休息活動。我也放下手中的書在房間裏踱步，墻外小學生的運動聲音吸引了我，我搬著梯子攀上墻頭，從權木從間偷窺童真童趣。墻頭上攀滿了綠植權木，每到春夏鮮花綻放著燦爛的笑容，空氣中亦充滿了濃濃的花香。我多么羡慕今天的小朋友們，處處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不一會上課鈴響后校園又恢復平靜，我坐在沙發上閉目沉思。



“ 百年青小，百年育人”是對這所著名小學的褒揚。几十年來這座小學一直是蓮湖區最著名的小學之一。在我的記憶中，我們家的兄妹幾人都是在這座學校接受的啟蒙教育。那時的學校只有前面一棟三層小樓，后邊四排青磚平房教室和一個小操場，東面是一個蘭球場大小的深坑，坑底下也建了兩間大教室。

我的小學時代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也沒有留下那個時代的照片，但還是有一些事情忘不掉。記憶中最難忘的事情也就是六六年那場運動開始以后，我上三年級時，學校三天兩頭停課。在學校，教師集中搞運動，在家里，父母亦忙著抓革命。當然我們也不用上學作作業了。記得有一天，我的班主任袁老師叫我和几個男同學留下來，幫助把教室內的課桌和橙子集中壘起來，保護好公共財產，待以後恢復上課使用。這可給我們一個玩樂的機會，一連多天我們都在學校各個教室裏戲玩打鬧，在桌子上跳舞，在桌子底下躲藏，用粉筆頭到處寫寫畫畫，有時玩到天黑也不肯離開，忘我的在校園裏撒歡，仿佛這里就是我們最開心的游樂場，餓壞了才各自返回。

有一次我的小伙伴搶了女生佩戴的毛主席紀念章，女生叫來了她大哥，把我們嚇的在學校里東躲西藏。最後那個同伴不僅把東西還給女生，還被她大哥給打了一頓，幸亏我跑的快才躲過一關。那時的學校無人管理，來去自由，給我們創造了一個自由戲玩的空間。

還有一次我們在學校球場踢球時，一個同學幸匆匆跑來告訴我們說楊虎城公館沒人管，我們可以去那裡玩玩。這是一個好主意，早就聽說那個院子特別大，但總是有士兵站崗，閒人無法進入，只能遠遠看著“止園”的大門樓。原來是楊虎城將軍的公館，解放后變成西北局第一書記劉瀾濤先生的公館，運動期間被紅衛兵收管。

我們隨人流進入了這個神秘的公館，迎面是一棟獨立中西合壁式灰磚别墅，院子到處都是書籍雜物，好像剛剛被抄家過，四周貼著大字報，無人看守。我們踏入這個神秘的小樓，東看看西瞧瞧，從來沒有走進這么顯貴的地方，什麼都覺得新鮮，好奇心驅使我們不斷的探索這個神秘的地方。最為好奇的是三樓主臥室的大床，那可是現在司空见惯的席梦思床垫，我上床睡下又跳起來，反復多次不肯離開。小伙伴叫我，我也不肯下來，睡在這種床上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后來還是一對輕年男女把我趕了出來。

我與小伙伴走散了，一個人來到后院花園里，已是初冬，沒有什麼花草，但曲徑通假山，樹林藏亭廊，這里還是非常別緻又典雅，花壇邊有一個魚池，里邊還養著一些小紅鯉魚。我看見幾個小男孩在撈魚，眼睛一亮跑過去觀察，感覺無人管理就迅速跑回別墅找放魚的東西，在樓道邊抓起一個瓶子就往后院魚池邊跑，最後我也撈了兩條小魚放入瓶中，用我的衣服抱好匆匆離去。

一陣鈴聲響起，把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生活，下課時間小學生們又活躍起來，打球，跳繩，踢键子的嬉戏声音，活力滿滿的充實著整個校園。

我輕輕走進母親的房間，她安靜的看著電視影像，似乎也在回憶過去的時光，我給她餵了兩口水，自己也捧著一杯紅茶退出，又坐在沙發上發呆。

我們的歲月總是這樣靜靜的流逝，什麼時候走出青小，又走出中學，又走向社會，像電視劇一樣的節奏。遺憾的是在我人生中的第一站就是在那個動盪的年代走來，在這個著名的學堂度過。留下無盡的遺憾，也留下許多美好的回憶。自由過，幸福過，瘋狂過，當然更多的還是沒有壓力的童年時代。

一個男生在墻那邊呼叫什麼，我聽不清。忽然又讓我想起吾兒上小學的往事，記得他在上小學的時候，經常隔著墻呼叫奶奶。有一次上學忘記拿課本，隔著墻呼叫我，我站著椅子給他把書扔過去。當然母親說這類事經常作，還有就是每年學校開運動會時，常能聽到學校喇叭聲音里點名吾兒上台領獎，那時母親非常開心的說孫子又得獎了。后來吾兒也走出了這個學校。現在就是孫子輩又走進了這所學校，一代又一代走進這所學園，又走出這個地方，這里就像人生智慧加工廠，給多少少年兒童種下了希望的種子，快樂的種子，幸福的種子，智慧的種子⋯⋯

這個歷史悠久的學校記載著我們一家幾代的人生經歷，也是開啟人生智慧的第一學堂。如今的這所學校更加充實了教學硬件設施和軟件提升，成為蓮湖地區炙手可热的著名學校。

我捧著茶杯，聽著墻那邊的聲音，回憶著一件件往事，心裏還是萬分感激這座學校給我們帶來的美好而又快樂的童年記憶，感謝園丁們的精心培育。衷心祝願這座學校越來越好，為祖國培養出一代代優秀的人才。

2024年11月13日寫於

北曹家巷四十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