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读历史人物，有时会影响自己心绪的。比如读到大明开国功勋李善长时，其人生遭际，就让我油然涌起一股怅然之情。</p><p class="ql-block"> 中国历史上，李善长也算是数得着的才智过人的人物。刚投朱元璋时，朱元璋问其天下大事，他对答如流，见识超群，认为只要效法汉高祖，天下可轻易平定。他其实还是一个通才，出谋划策、治军理政、后勤保障乃至指挥作战，都表现出了非凡的才干和胆识。因此，朱元璋对其是极为信任和倚重的，每次出行，将后方交由他，并授予他可不经请示自行处理各类事务的权力。</p><p class="ql-block"> 无论在东征西讨时还是平定天下后的最初几年里，朱元璋和李善长的君臣关系应该说是非常融洽的，李善长尽心竭力，朱元璋言听计从。大封功臣时，李善长被封韩国公，位列诸公之首，并授左丞相，主持军国大事，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朱元璋说：“当年萧何有馈饷之功，千载之下人人传颂，与善长相比，萧何未必过也。”足见李善长之功绩及在朱元璋心目中之地位。</p><p class="ql-block"> 李善长把朱元璋视为刘邦或希望是刘邦那样的君主，朱元璋把李善长视为萧何甚至认为比萧何更优秀。只可惜，朱元璋不是刘邦，李善长也不是萧何。刘邦虽然也杀功臣，但远没有朱元璋杀得彻底，李善长虽然也很智慧，却终究不及萧何。萧何为保全自己，不受封赏，自污名声。李善长受封后贪恋权位，自高自大，不仅在相位上自行其是，甚至朱元璋生病多日也不去探望，终于在臣僚们的闲言碎语下招致朱元璋的不满而首次获罪。</p><p class="ql-block"> 朱元璋杀功臣是既定方针，但对于李善长还真无此心。之前已将女儿临安公主许配给李善长之子李祺，结为亲家；获罪后不久就再次被起用，让其统领中书省、大都督府和御史台，这简直就是把朱家天下都交由他管了。按理，李善长应该吸取前次获罪的教训，找个理由隐退才是明智之举。凭李善长的智慧，他应该能看得清伴君如伴虎的后果。然而他竟没有，欣欣然领受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即便后来由李善长举荐的、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宰相的胡惟庸谋反案发，朱元璋明知其与胡往来密切，也未罪及。当然，这时幡然醒悟其实也已经晚了，因为胡惟庸策划谋反时，曾动员过李善长，李善长虽拒绝参与，甚至还呵斥过胡一番，然而不知为何，竟没有向朱元璋告发。难道仅仅为了庇护已经参与谋反的弟弟李存义吗？好像也犯不着，因为一旦事发，就算不知情也必被牵连，何况已经知情。知情不报与谋反同罪，而谋反是十恶不赦之首，是有可能灭族的。李善长乃通晓古今之人，掂量不出来吗？</p><p class="ql-block"> 果然，纸还是包不住火。十年以后，李善长已经77岁，竟还不识事务为曾经在胡惟庸家做事的因罪被发配的亲戚丁斌数次说情，从而激怒朱元璋。结果由审丁斌而捅出了之前李善长被胡惟庸劝说一起谋反的事实。这看起来是一个偶然事件，如果李善长不为丁斌说情，那么自己的知情不报也许永远不会被朱元璋所知，哪怕后来知道了，李善长说不定也归天了。</p><p class="ql-block"> 李善长嚣张跋扈，连对刘基都可以随意辱骂，朱元璋忍了；对朱元璋有所不敬，比如生病不去探望，比如免了其弟李存义死罪，也不表示感谢，朱元璋也忍了；与胡惟庸勾勾搭搭，还结成姻亲关系，朱元璋又忍了；收受贿赂，修建豪宅，甚至向汤和借300卫士当劳工犯了大忌，朱元璋还是忍了。也就是说，李元璋真不想拿李善长怎么地，不然也不会对他如此忍让。而李善长呢，竟错误地以为自己的面子比天还大，为一个远房亲戚说情，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还三次。此前，李善长的所作所为已经屡屡让朱元璋失望了，而且这种失望情绪也已经有了一定的累积。现在好了，正因为这位远房亲戚，导致李善长十年前的大逆不道大白于天下，那一刻，朱元璋一定是痛恨到了极点。而结果就是，李善长连同妻女弟侄等70余口人头落地。</p><p class="ql-block"> 李善长比朱元璋大14岁，投奔朱元璋时已40岁，到1370年大封功臣时已56岁。在古代，人的寿命普遍不长，50岁以上就算老人了。李善长在56岁之前的整整16年，为朱元璋最终夺取天下及初期的政权巩固立下汗马功劳。其聪明睿智，算无遗策，让朱元璋极其信任和钦服，两人相得益彰，互相成就，一个终于做了皇帝，一个作为人臣，名份到达极点。也即是说，前述李善长让朱元璋越来越反感的行为，都是在56岁以后发生的。这可能缘于李善长主观上的恃宠骄纵，也可能仅仅是一时疏忽，但总之，与56岁之前相比，已判若两人。一个公认的智者，到了老年，稀里糊涂，频出昏招，其思维已看不出跟常人有什么两样了。位高权重、为所欲为的人固然历来常见，但李善长真不应该，他是熟知帝王史的，赌帝王对自己奈何不得，有几个能赢？老年的李善长几乎已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和处事能力，连领兵打仗的粗人汤和都知道夹起尾巴，怎么还一味任性不知收敛呢？</p><p class="ql-block"> 特别是对胡惟庸谋反一事，不参与也不过是常人思维罢了。谋反能否成功暂且不说，就算成功了，还能有比现在更高的地位吗？何况已经年近七旬，即便真的事成，自已大概率已经在地下了。但对胡惟庸谋反知情不报，之后对蓝玉俘获胡惟庸派往漠北的使者也知情不报，则近乎昏聩了。你以为你不报就能逃过一劫？还是又一次仅仅是疏忽呢？但不管什么原因，就算退一万步讲你不是故意的，而只是老年痴呆了，然而如此背逆之事，已经被激怒的朱元璋会饶过你吗？</p><p class="ql-block"> 后世对于老年以后李善长的所作所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别人，比如胡惟庸，出于权欲或避祸的目的，怎么作都能理解。但李善长还能有什么目的？</p><p class="ql-block"> 因而在笔者看来，挖掘其深层次的根由其实是徒劳的。而唯一能解释的，不过就是我们常说的“老糊涂”而已，就这么简单。只是李善长的老糊涂，其付出的代价也算是空前绝后了。</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