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不去的思念

人淡如菊

文/如菊图/自拍+网络 很长时间了，想写点关于叔父的文字，因为他并未走远，还活在我的心中。怎奈岁月蹉跎，胸无点墨，一拖再拖。寒衣节的薄凉与沉重，终于将这份久违的心愿从笔端滴落在纸上。 ——题记 秋落成堆，人间忽晚，时间的脚步总是那么匆匆，才着绿衣裳，转眼林影稀，不觉中便到了思念的寒衣节。今年的寒衣节，妻子提前叮嘱，让我给去世的叔父多送些纸钱和寒衣。我心领神会，因为我小时候就过记给了叔父，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最疼爱的人。 按照老家的习俗，天黑时分是送寒衣的好时辰，我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纸钱、寒衣和祭品，来到门前的路口，此时，左邻右舍们也在相继祭祀，星星点点亮着的火光沿大路一直蜿蜒到远方，把一盏盏思念的心灯点燃，与苍穹中的星星一起构成了秋夜独特的风景。我放下手中的祭品，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半闭的圈，将准备好的纸钱寒衣分别放在圈内，一个圈是给叔父的，另一个圈是给父亲的，当然，也没有忘记从未见谋面的爷爷奶奶，虽然他们从未活在我的印象里，但每年的清明、秋祭（寒衣节）和大年三十，我都会以这种方式通过父辈给他们捎去后人的祝福。 也许是年龄的增长，亦或是妻子的提醒，这个寒衣节 无疑又多了几分责任的沉甸，火光中的纸钱寒衣，在深秋的夜里轻轻飘拂，我的心头又增添了几分薄凉与沉重，看着燎空的火焰和飞舞的灰烬，我想起了父辈的人生，想起了逝去的叔父。叔父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他那双特别的手。在我懵懂的记忆里，一个夏天，叔父把从生产队分回来的两代麦子倒在场里晾晒，场的南边有两颗高大的核桃树和几颗楸树，是纳凉的天然去处。中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我便拖着空粮袋，与小伙伴们躺在树影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将斑驳的光影洒在额头上，美轮美奂。我们在树下，在场里，尽情的玩耍，后来，伙伴们都陆续回家了，我却发现叔父半蹲着身子在场边挪动，我好奇地跑过去一看，原来叔父在场边草丛里捡拾我们玩耍时溅出去的零星麦子，一只手的掌心里已有一小撮麦子，另一只手还在草丛里刨来刨去，我便去要，他不肯给我，那一刻，我发现叔父的手粗躁厚实，右手上有两个指头光秃秃的没有指甲，与正常的手指显得格格不入，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见到叔父的手，一双长满老茧且残疾的手。山里的麦子熟得早，麦收后便种上了糜子，当麦子打碾归仓后，糜子已有寸把子高了。间苗是叔父务农的经验之道。一天中午，叔父带我到山下的糜子地里疏苗，那时我还小，不一会儿我就汗流浃背，闷热难耐，抬头一看，叔父正用他那双粗糙勤快的手将多余的幼苗迅速拔掉，苗与苗之间均匀地保持在寸半之间。不知是初涉劳动的辛苦，还是叔父那种吃苦耐劳、一丝不苟的劳动精神，至今我都记忆犹新。 后来，父亲告诉我，叔父曾是生产队的饲养员，他的手是在铡草时不小心被铡刀铡的，当时医疗条件差，流了好多的血。再后来，我知道叔父也是有过婚配的，但不到两年，那女的就走了，留下叔父一个人生活。缘于我和叔父的这层关系，在父亲去世后的二十余年里，我是在叔父这棵大树的福荫下与之一路走来。我和叔父的情结，都凝聚在这深深的土地里，体现在日常的生活里，浓缩在这首拙拙的诗里。 《往昔如烟空了城》——致叔父鸡鸣床上早，水沟两三趟。急急执镰去，草丰牛儿壮。锨土变成肥，到地五六回。春耕犁地忙，锄禾日当午。 农家开镰早，夏收汗遮目。肩挑路崎岖，心跳如擂鼓。日高拉车去，缴粮月夜归。建房汗流尽，未能住一宿。 冬闲半窑柴，脚下步不停。掌上茧重叠，逢冬常皲裂。足迹遍田野，一生勤为本。年光忽于水，人寿怎如物。 残门久不开，暗牖悬蛛网。扁担立窑掌，一镰幽梦长。锈锁置窗前，枯草侵旧院。睹物倍思亲，音容犹常在。 ——2024年古10月1日寒衣节 2012年正月，78岁的叔父因患肺心病，精神萎靡，起居困难。我最后一次抚摸叔父那双饱经沧桑的手，是在他弥留之际，希望以此能给他精神力量和心灵慰籍。在接完他最后一次小便后，他便安然长辞了。筒纸飘拂，哀乐声声，一掬清泪千缕痛。在悲痛与不舍中，我和家人及兄弟姐妹送他最后一程。这一别，便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思念。叔父是一位地地道道农民，他未曾读书，也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一心扑在他眷恋的土地上。叔父于我而言，是有养育之恩的。虽然没能使家境富裕，但却解决了全家的吃饭问题。至今，叔父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每当看到那斑驳的院墙、那不用的半窑柴火，思念，便化作一缕轻烟，缭绕在心间，让我在梦与现实的边缘徘徊，无需言语，就能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滋味，就能想起叔父在场边捡拾麦子的画面，就能回忆起他责备我们打骂孩子时的情境……思念托笔纸，深情寄墨里。倘若叔父有灵，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想他，念他，也是一件温馨的事。愿这短短的文字，零星的图片，成为我们缅怀、了解和理解叔父的一扇窗口，从先辈的经历、感悟和智慧中汲取营养，一路前行。 ——2024年11月10日于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