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蟹一程

丁小雅

　　螃八和蟹七是一对兄弟。他们生活在一个池塘里。这个池塘生活着成千上百的螃蟹。

　　秋天来了。池塘边的梧桐树，叶子转黄，飘落到了池塘里，也落在塘埂上。八七俩兄弟在叶子的底下捉起了迷藏。它们很是强壮，满腹的膏脂。身体的充盈让它们焦躁不安，不由自主的四处走动。塘埂上上下下已经非常熟悉了，但塘埂之外，被细网拦着，出不去。

      八和七讨论着说：我们长了八只脚，八只脚呢！世界这么大，也想去看看。

　　秋风更凉了些。没有任何预兆，螃八和蟹七被从水里网起，同时被网起的还有成千上百的兄弟姐妹们。兄弟姐妹面面相觑，又兴奋又害怕，噼啪噼啪地彼此吐着泡泡：这一回，我们真的离开水塘，洗洗上岸了。

      可以去看世界了吗？有个蟹小妹细声细气地问。

      没有螃蟹回答它的问题。因为真的要离开池塘，大家不免有些惊慌。

      过了一会，蟹七说：世界这么大，终于可以去看看。但它的声音，有一些发抖。

　　在这不同寻常的时刻，它们中一位最智慧的，淡定地开始讨论哲学问题和经济问题：“离岸价多少？虽说钱进不到我们的兜里，还是有点想知道，自己到底价值有几何。”它兴奋起来，忘记了惊慌：“大家都是同时下水塘的，同一批大起底，蟹生的意义如何考量和比较呢？”

      螃八也是半个哲学家了，它回应道：定价虽是人作，也有天意，可视为我们自我观察和评价的一个参考。大家可以多留心关注，也好给自己一个交待。

      舟车劳顿，一路都是有人安排的，免费乘车，住宿。

　　一路旅游，走到了城里。

　　螃八和蟹七被转手了好几道主人。有时打个盹醒来，一起出来的兄弟姐妹就有一些不见了。到底要转场到哪里呢？那位智慧的哲学家在路途中有了新发现：世界之大，自己应该是自己的主人，但发现做不了自己的主。

　　它们都变得疲惫了，甚至抑郁起来。之前在池塘时有一些抱怨，现在发现，出门在外，真有诸多不便，更是被裹胁着来去，不得自由的要领。天地仿佛大得没有尽头，自由却小，小到强悍的蟹手蟹足也捉摸不住它。

　　在主人间转手来转手去，大家的手脚失去了一些。很多的兄弟姐妹不再有八只手脚了。

　　还好螃八和蟹七还是在一起。但是螃八现在只有四只手和脚，蟹七还有七只。它病怏怏地开着玩笑：咱就叫七，这七手脚不会离身了。

      现在的主人，很认真地对待它们，按照它们的残疾等级，分别分类。

　　并且，给了它们名字。

      虽然不是人，也算是被人道地对待了。

      螃蟹们趴在塑料盆的底部，懒洋洋地不想动。

      众人围着，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作为商品，螃八和蟹七很想快点被买走，因为这表明它们的价值。但作为自己，又害怕被买走，因为，未来不可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