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题 记</b></p><p class="ql-block"> 大姐在老家摊煎饼,要我去吃饭。鏊子窝旁边正好有一个煎好狗杠子鱼的铁锅子,于是,我就表演了一个“抹鱼锅子”的儿戏。</p><p class="ql-block"> 抹(mǎ),绝不能读(mǒ),只有撅着屁股,拿煎饼你一抹,我一抹,锅子朝这一转,朝那一转,才是我们儿时的中国梦的情形。</p><p class="ql-block"> 寻梦/拿一块煎饼嘎渣/鱼锅子在我们面前转呀转/</p><p class="ql-block"> 是为记。</p> <p class="ql-block"> 儿时的记忆里,总是吃不饱,穿不暖,既使偶尔凑活点儿粗粮野菜,也只是吃了上顿缺下顿。</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岁月,常年的缺盐少油,成年的见不着点油腥。那时候,虾酱一毛三分钱一斤,炒白菜就掘上筷子虾酱,既能当油,又可当盐,主要是能拉下那口拉喉咙眼子的瓜菜代。</p><p class="ql-block"> 农忙大累时节,庄户人家也去集上买点儿臭鱼烂虾或者死猫烂狗来家调剂生活。去赶集买鱼也是照着咸鱼买,更不会照着大的买,哪个便宜就买哪个。狗杠子鱼,海鲫鱼,柳叶鱼,小刀鱼这一类的小杂鱼,是大部分庄户人家的第一选择。</p> <p class="ql-block"> 买来的咸鱼,从来没有人家嫌太咸而去扑打扑打,更没有人舍得去用水洗一洗,涮一涮。</p><p class="ql-block"> 咸鱼有两种吃法,一种就是“烧”。在娘摊过煎饼的鏊子窝里的灰里,选个边沿儿,不要火炭儿太旺了,把咸鱼埋上。还可以用火“燎”,就是把咸鱼用铁丝夹住,拿着靠近旺火的烧水炉子上,一蹴一挪的慢慢烧糊。这一烧一燎,就是最简捷的吃咸鱼的方法。</p><p class="ql-block"> 烧咸鱼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使油。一般是摊完了煎饼,接就着鏊子窝里那点余火微烬,把小咸鱼培在草木灰里,就行了。等过一会儿,再从草木灰里把咸鱼扒拉出来,轻轻的摔打两下,吹吹上面的灰,就可以吃了。</p><p class="ql-block"> 吃咸鱼的第二种方法就是“煎”了。说是煎鱼,青州乡村都叫“熥”鱼。煎和熥,叫法不同,方法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用油的多少。“炸”鱼,满油把鱼炸熟;“煎”鱼,少油把鱼正反面煎熟;“熥”鱼,相对来说使油最少,锅子里沾点油星就行。煎鱼则不同,至少那油要盖起锅子底来,小火慢煎,那香味格外的浓,在农村,一家煎鱼,大半个村子享受咸鱼香味儿。谁家能舍得煎鱼啊!只有熥了。用一个鸡蛋清儿沾沾锅子是最好的。要不,就去坡里田埂上摘一把蓖麻籽,挨个切开,拿那新茬在锅底上擦擦。最直接最常用的是拿鏊子窝边抹鏊子的“油搭拉”在熥鱼锅子底抹拉抹拉。</p> <p class="ql-block"> 就是这样弄出来的小咸鱼,也是家里的大人先吃。先给爷爷奶奶两个,主要还是家里推车子挑扁担的父亲哥哥姐姐们,他们受累大,不着小咸鱼咽不下那黑糊糊的地瓜干子饭食。</p><p class="ql-block"> 就中单说这最后一道最硬的菜“抹咸鱼锅子”。</p><p class="ql-block"> 无论是熥还是煎,抹锅子永远是灵魂般的存在。不是山东人,永远琢磨不透这抹锅子的大好滋味儿啊!抹咸鱼锅子到底有多香?不知道,只知道就是锅子中间偶尔还剩有一撮撮儿略微大点儿的咸鱼沫沫,没有一个舍得抢吃。你想啊,如果把那唯一的一点儿希望给消灭了,心头的那点儿泡影还不全化了?在把整个囫囵点儿的小咸鱼匀和给大人后,这“抹锅子”就成了我们孩子天大的梦想了。抹锅子时,不管是掏着什么干粮,抹来都有一种勾人魂魄的香味儿。就算那硬如石块的烀饼子、窝窝头,也照样抹得个劲儿啊。当然了,抹锅子最好还是萱活馒头块儿,可是你得有啊。馒头块儿软乎乎的吸油,抹不了几下子就把锅底抹的干干净净,大人都说赛过“狗舔的”。可是,即使每次都是赛过”狗舔的“,也总觉得不过瘾。</p><p class="ql-block"> 抹锅子最好是用煎饼,把煎饼紧紧的卷起来,一手扶着锅子,一手攥着煎饼,左三圈右三圈的“抹呀抹”。如此抹法,最主要是不怎么吸油,能够多吃两口。就这样“抹呀抹”,一直吃到了铁锈的味道,锅子底都可以当镜子照了,方才住手。最后,再拿暖壶倒上点儿热水,三转两转,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总算再无牵挂了,孩子们这才意犹未尽的罢手。</p><p class="ql-block"> 抹锅子,是一代人永远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那滋味儿啊,不但挥之不去,却是越来越浓了呢。</p> <p class="ql-block"> 【2024.10.12于抱月斋.心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