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着我軍婚记忆和情感的半间房

李清泽

国家从军队工作需要与兼顾个人愿望相结合的原则，对軍人探亲休假实行计划管理。我们基地规定軍官探亲每年一次，往返时间在内45天。许秀荣北京工业学院毕业，几经周折，被分配河北省邯郸汉光机械厂。

满满年代感的半间房

大概是1966年的冬季，第一次从遥远新疆马兰，来到位于邯郸市中华大街与联纺路丁字路口的西南角，国营汉光机械厂永安里家属院。来到心心念念的半间房，度假探亲。

从家属院东门进入是个篮球场，东侧楼是招待所，南侧职工食堂，北搂是职工单身宿舍。在单身宿舍楼前，篮球场西侧，一栋砖木结构灰砖青瓦的平房，一排房子有七八间，每间在中间用砖墙隔开，两边开窗、开门，每家住半间，可按排十余名职工用房。该厂的职工住房规定，只有男职工婚后，有享受住房的资格。许秀荣虽已婚，作为单身女职员，没有住房资格。但单身女职工生育后，可照顾“孩妈宿舍”，所以，我们住的半间房属“孩妈宿舍”。年轻人进厂当工人就有单身宿舍，结婚就有婚房住，在一般企业是绝无仅有的。

这栋平房的西面是围墙，前面是工房的后墙，这里形成一个小院，西墙上安装了一个公共水龙头，晨起水龙头前总有人站着刷牙或蹲着洗漱，各家用水，手拎只小桶取水。七八户半间房住户，房前屋后，门口旁摆放着煤球炉冒着火苗，烟雾缭绕着烟火气，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邻里半间房的房门，总是敞开的，人来人往，一览无余。谁家吃点好东西，香气溢满小院。有人弄来了大虾，真的是香味、海鲜味扑鼻。时间久了邻居们说说笑笑，无拘无束，其乐融融。半间房的小院，充滿了生活气息。

半闻房东侧就是职工蓝球场，也是每周一次放露天电影的地方。那个年代的文化生活单调乏味，看露天电影无疑成了最令人渴望的丰盛精神大餐。每到周六下午，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还没舍得走呢，孩子们搬着小板凳占位置……。但是，这个时期，没被打成“毒草”遭封杀的电影片已寥寥无几，当时的顺口溜：“朝鲜电影又哭又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搂搂抱抱；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有的电影放了不知多少次了，但人们仍然乐此不疲，津津有味。每次看完，总是意犹未尽，又开始了对下一次放映的期待。

有一年，我休假到期，明日起程归队，真是远亲不如近邻，一个多月的生活，如同一家人一样的亲密 ，当晚大家自帶小板凳，围坐在一起唠家常，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的点点滴滴，每日的一日三餐，耳闻口传的新闻……话题虽然很普通，很家常，但却充满了生活的智慧和情感，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热气腾腾。友情是生活中的空气和水，不可或缺。在友情的滋养下，这半间房对家庭、生活的未来，充满了向往、希望和期盼。半间房，空间有限，人们的生活却很温馨和谐，丰富多彩。

住房条件日新月异，我们成了半间房的“钉子”户。

那个年代，城镇居民居住条件是简陋与紧张并存，一家几口人住在一间房子里并不稀奇。汉光厂的住房的优越条件，在邯郸市是人人羡慕。当初，这个院也是几栋筒子楼和一排排的砖瓦房小院。年轻职工结婚后需要解决住房，厂方暂时没条件解决的办法，就星和我们一样住半间房，对他们的临时施宜。随着住宅建设有了飞快的发展，东楼招待所改造的家属楼，还新建的住宅有多层的，高层的，一排排的平房一霎那，变成了！一栋栋楼房，一套套各种户型的职工住房，明亮通透，厨房、卫生间和阳台，完善配套设计合理的职工住房，最大限度改善居住条件，提升居住品质。男职工不断的有“幸福来敲门”的喜悦。

半间房的往户换了一个茬又一茬，我们牢牢的住在这里，只能望房兴叹！因为我们是女职工，再一个不同的是，我们的门框上掛着“光荣軍属”的牌子。

这种住房制度上的男尊女卑，是一种封建男权社会下的伦理观念。

国营汉光机械厂，是中船重工直属军工企业。常年有住厂軍代表。那个年代不仅是产品住厂軍代表还是支左軍代表，有一定的行政管理权，他们对这种“拥軍优属”也置若罔闻，因为他们住着最伏越的住房，让人心中愤愤不平！

蜗居的尴尬

1971年底，我儿子初生，1973年女儿出生。单身女职工，需要家里来人看孩子。开始岳母来照顾孩子，后来由内姪女许焕菊帮忙照顾孩子，料理家务。这时住房成了最大的困难。四五口人，蜗居在极简陋狭小的“孩妈宿舍”——半间房。

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有"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句。"容膝"形容空间狭小，仅能容下两个膝盖的地方，借喻居所的狭窄。读此，不由联想起我们蜗居难以"容膝"的半间房。

一个七八平米的空间，并排二張1.2米的单人床，从床上下来一步出门，有了孩子又添了一个竹制童车，放在床前，下床难“容膝”。

三代四五口人，寸尺之地的食宿空间，怎么办？找来一个单人床，重叠放在里面靠墙的单人床上面（双层床），上面可置放东西。手提煤火炉，冬天进屋为取暖，其它季节放在门口一侧。为蜗居中扩大了点空间。自己动手揀半头砖，迊门口盖了一个两面墙的蓬子，置放火炉和存放蜂窝煤、储存些白菜。

有个成语叫重床叠屋，也叫叠床架屋。即床上叠床，屋上架屋。成语的原意，比喻重复累赘。成语的字面，却是我们半间屋的真实写照。

70年代岁月峥嵘，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而紧随中国砥砺前行的脚步，我国住房建设也蹄疾步稳。汉光机械厂，国营軍工大厂，自然是优质高效改善居住环境条件不断满足男职工美好生活向往。

汉光厂职工往房条件得天独厚，在邯郸市人人都羡慕。当官的子弟、掌握着一定实权人的孩子，都会千方百计进汉光厂。没有孩子进厂，也要用自己手中权力，从汉光厂弄套住房，如银行、热力等汉光厂离不开的部门，就连粮店的职工也可从汉光厂弄到住房。说到底，还是利益使然。

我们身在一个住房条件最优越的国营大厂，望房兴叹，遥不可及。特别是，1973年，我的女儿出生后，四五口人蜗居在燕雀之窝，创造了住宅高密度的峰值，整排半间房唯我们门上挂着“光荣軍属”的牌子，唯我们住的时间最长，是半间房的顶子户。看看其他职工的住房，甚至看刚刚进厂的小青年，只要结婚，就是一套新房。因为我不是本厂职，是軍人而只能住半间屋。我心凉到极点，心灰意冷，伤感而又无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将满腔赤诚捧予天边那轮皎洁明月，以为能得它温柔以待，共映清辉。怎料，那明月却冷冷地洒下银辉，照亮的不是我，而是无人问津的沟渠。心似寒冰，碎落一地，没有人会感同身受，一种“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一种失落、纠结和对现实无奈的感慨！

我从追逐軍旅梦想到建立幸福家庭，半间房，见证了我全部军婚岁月的酸甜苦辣。当然也有一些美好的回忆， 那是一双儿女天真烂漫的童年。

有说，军人的生活，非常简单。就像个跷跷板，一边心系国家、荣誉和责任，一边连着婚姻、家庭和亲人，哪一边出了问题，生活就倾覆。有“婚姻和家庭，对军人很重要。一名军人，没有稳固的感情支撑，守不住边关，”之说。

家庭住房成了我軍旅生涯的瓶颈，是我军旅夢绕不过的障碍，而且，出路在哪里，期待改善，遥遥无期。

人口在增加，住宿空间仍狭小，令人无法忍受这种困境。唯一的出路就是家庭里有个男职工参加分房，所以我就没必要勉强自己，继续我的军旅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