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代老屋和我的金钗豆蔻之年

一叶惊弦

<p class="ql-block">  第一代老屋永远留住了祖母,而第二代老屋却永远留住了祖父。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回忆皆忧伤。</p><p class="ql-block"> 祖母去世的那个春天,忧伤笼罩。大人们决定翻新旧屋,当然这也是早就在计划中的,只是我的祖母,没有挺到这时候。但祖母好歹撑过了新年,也给我们些许安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房子建了三个多月。保留了五间大屋和厨房,并修建了房顶,使之不再漏雨。里外墙面也用泥巴重新粉刷,焕然一新。新建了外进三间瓦房,两间草房小屋,又在空地里修整出颇大的长方形花台,那花台把原先的桃树包括了进去。杏树依然存在,又移来枣树梨树,棠梨因为不结果子砍去了,院墙依然存在,扩大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第二代老屋从落成到第三代新建,只隔了五年左右。我的金钗豆蔻之年,最好的年华,就在这里度过。这五年有忧伤事情发生,但更多的是快乐。</p><p class="ql-block"> 乃至于我长大之后的苦,我以为大概是因为童年少年用光了我所有的幸运。</p> <p class="ql-block">  房间的安排不赘述了,没什么大意思。唯一要说的是祖父,他住在两进之间的两间小屋里,每回我们去后进睡觉,都要经过其中一间空置房,另一间安置祖父的床。</p><p class="ql-block"> 祖父的病来得太突然!新房在建期间,祖父也生病了,这一检查就不得了,肿瘤晚期。我们全家惶惶然,新居初建的兴奋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祖父自己却很是坦然,说生死有命,也不去治疗。他顺其自然,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甚至一直在去世之前,还能自己动手烧饭给我们吃,还时不时帮忙干点活。</p><p class="ql-block"> 他在检查出结果的两个月后也去世了。他在新居住了仅仅个把月。算起时间来,家里大人和村里人都说很是奇怪,因为距离我祖母去世相隔恰恰一百天!</p><p class="ql-block"> 这回这个数字,就很有讲究了。至于什么名堂我不懂,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个天意又被赋予了神秘色彩,搞的我们全家人都很惶恐不安。</p><p class="ql-block"> 人都说是祖母把祖父带去了。我就不大明白,祖母在世时,和祖父关系并不和谐恩爱,怎么会带他去?但到底为什么,我们都不明白,大概又只能用:</p><p class="ql-block">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的尽头是神学”这句话来解释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都怕起来。家里一下子少了人气,白天尚且各忙各的,晚间差不多就要抱团取暖了。我们不敢到后进房子里睡觉,因为不敢经过那间通道小屋。</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一家五口加上叔叔六个人,晚上干什么事情都一起。厨房里忙清了,洗漱完了,大家排队去后进房子。父亲垫后关灯,母亲前面开灯,我们四人夹在中间,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夏虫唧唧复唧唧。后进房子父亲和叔叔一间,我们四人一间,每个房间里各安置两张床。我们都不敢独自呆着,不知为何这么恐怖。</p><p class="ql-block"> 一直到了祖父七七之后,大人们说现在不害怕了,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但我还是怕,晚间父母田里劳作没有回来,我只能把自己关在厨房,那时候还经常停电,一灯如豆,幽幽暗暗,时有风来,感觉像《聊斋》里面的画面。直到听见说话声,知道父母回来了,才打开门迎接,又惊动了家禽,鹅扯大嗓门叫几声,鸡煽动翅膀跳几下,才又有了人气。</p><p class="ql-block"> 灶间烧好的晚饭早已凉透,又添柴点火加热。屋外则早已漆黑一片。</p><p class="ql-block"> 这应该是我在第二代老屋里经历过的最忧伤的事。</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的叔叔成家另立门户,原先的房子从之间砌了一道墙,把所有的东西变成了两半。这也是一件忧伤事。</p> <p class="ql-block">  让我快乐的,首先是后进院子里的花台。长方形花台里简直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原先的桃树依然,更加强壮了。春天花开时枝叶就在窗下晃动,绿叶伴红花,花褪残红青桃小。桃子渐渐长大,就忍不住上手,一直吃到桃子熟。</p><p class="ql-block"> 家里的桃子和现在市场上卖的完全不是一个味。真的,即便隔了很多年,我依然记得那味道,软甜中带有一股清香,一口咬下去里面桃肉有红色点点,真正的桃子就是这样!不足之处是家桃未使用任何防虫剂,一些桃子外边看起来白里透红,一不注意就会吃到虫子,桃油也挤出来,很黏手。桃毛也让人忍不住搔痒痒。</p><p class="ql-block"> 端午过后,桃子日见稀少,终于到了吃尽的一天。不甘心的我,整天还在巡查,就盼着漏网之鱼。可是一次也没有惊喜。就在完全不抱希望的时候,有一天,真的有了大发现。在桃叶密集的高处,枝丫交错纵横,里面隐约有红色的东西。父亲用梯子搭着上去一看,果然是个桃!</p><p class="ql-block"> 好家伙!这颗桃真大啊!家里的海碗都装不下,我怀疑我家的桃树是孙悟空当年吃了一半的仙桃扔下来的,那颗桃仁遗落在此,最终化作这棵桃树。不然,这颗桃怎么这么大呢!我们每个人都分到一大块。自此,我那颗侥幸心又复活了,又一头扎进桃树中,每天探寻。但直到夏天到来,再到桃叶落尽,再也不曾寻到一颗桃。</p><p class="ql-block"> 想想也是,毕竟是仙桃么,怎么会有第二颗呢?</p> <p class="ql-block">  那花台上,还沿着院墙植有一颗葡萄树。葡萄藤蔓到处攀爬,还有的越墙而过,绕到墙外的大树上。葡萄一串串挂在那里,清晰可寻。因为没有专业护理,葡萄小而酸涩,吃了牙痛,酸得滴口水。但我在七夕之夜,曾好奇有没有天门打开,出现鹊桥,能否听到牛郎织女的说话声。那时候我信以为真。</p><p class="ql-block"> 花台上曾种有辣椒,开小小白色花朵,结出的是红艳艳的细小的朝天椒,真奇怪,朝天椒尖尖一头朝上。有母亲排的葱蒜,方便随时取用。有粉色红色月季,常开不败。还有结满金黄色果实的癞葡萄,癞葡萄看着颜值高,但真心难吃,味道太腥,不堪忍受。</p> <p class="ql-block">  关于杏树的存在于另一篇《我的杏花我的杏》里,关于枣树的故事,写在了旧文《长忆枣趣旧年香》,关于梨子,也写在了《梨•殇》一文中,不再此赘述。</p><p class="ql-block"> 第二代老屋,面积最大,房间最多,但是人却越来越少。那时哥哥学徒,姐姐叔叔出门打工,只剩下三人在家。老屋空旷起来,有点寂寥。我甚至很想念第一代老屋的热闹喧哗,那才是家的样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叔叔另立门户,我们在院子中间筑起高墙,桃树那边归于叔叔,杏树那边归于我们。</p><p class="ql-block"> 新修院墙边上,叔叔在他那边补种了两三棵矮小的桂花,一棵橘子树。橘子树结果,青绿色不可吃,多籽太酸。我们这边儿本就不适合种植橘树的。</p><p class="ql-block"> 不多久,第三代老屋因为大哥娶亲再次翻盖。原来的格局荡然无存,基本找不到旧时的影子。唯一可说之处,就是院内植有柿树一棵,门口植有桂树一棵。后来母亲在外屋加植一棵柿树和枣树,两棵柿树结实累累,桂树秋日也花香满枝,唯有枣树只开花不结果。</p> <p class="ql-block">  我在第二代老屋里,读到小学毕业,又读到初中。彼时不知生活之苦,长大后才知道没有父母的庇护,哪会有一方安静的乐园。</p><p class="ql-block"> 回头看文,有些地方是矛盾的,因为有的时间有的地点,怎么也想不清爽。想必再过年许,记忆流失的更多了吧。 </p><p class="ql-block"> (图片借鉴自公众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