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六十九</p><p class="ql-block">二虎头的老婆一向喜欢流长蜚短，谁家老婆和野男人眉目传情了，谁家男人和外边的女人说话暧昧了，谁家老婆汉子不和打架了，她总能侦查的一清二楚，自然也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起哄看热闹似乎成了她的专业爱好。现在，她虽然五十开外的人了，但此心不衰，尤其是贵贵出事后，她的心就空了，流长蜚短便成了她唯一的慰藉。</p><p class="ql-block">昨天，请来三先生给盼娣把了脉，她就见三先生笑得怪怪的，就觉得其中有隐情；今天一早，待邬道冲、三先生他们走后，她拿了一只鞋底子一边纳鞋一边就摇晃到了三先生家，和三先生老婆鼻眼俱全地唠起了家常，说到男女的事情，三先生老婆一不留意就把盼娣的事讲了出来，说盼娣那丫头虽没婚嫁，怀里已经揣娃了，脉象真真的是双脉。</p><p class="ql-block">“啊——！”二虎头老婆吃了一惊。</p><p class="ql-block">三先生老婆知道说漏了嘴，就忙改口说：“虎头家，我可什么也没说！”</p><p class="ql-block">“那是，那是，我可什么也没听见。”二虎头老婆拍着大腿笑了。</p><p class="ql-block">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周城。二虎头老婆一个上午鞋底子没纳了二十针，盼娣怀孕的消息便传遍了五花城。邬丰收听了憋着一口气左右上不来，几乎就要晕过去了，亏得孙媳妇、重孙媳妇一阵折腾，又是捶背，又是推拿，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又喝了一口重孙媳妇端来的茶水，长喘了一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反了，反-----祖宗的脸面，祖宗的，丢尽了！”气喘匀乎了，又说：“邬明这村长当的，嗨嗨！他家竟出了这等丑事，还了得！”说着就抖抖索索操起拐杖向外指着，却气喘吁吁说不出话。</p><p class="ql-block">“太爷爷，你好啊，侄孙给你老请安了。”这时，邬之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说。</p><p class="ql-block">“你来做甚？”邬丰收用拐杖指着问。</p><p class="ql-block">“侄孙就想来给太爷爷请个安，向太爷爷认个错，咱把那错全改了，还想回咱五花城住着，给太爷爷风风光光办一场一百一十三岁生日庆典。”</p><p class="ql-block">“什么？谁一百一十三岁了？”</p><p class="ql-block">“太爷爷，你啊，你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呢！”</p><p class="ql-block">“老朽一百一十三岁了？”</p><p class="ql-block">“是啊，太爷爷身体如此健壮，是我五花城村民的福分啊”，邬之强接着又说：“侄孙听说村长邬明的三女儿盼娣未出阁就怀孕了，这还了得，这不是丢祖宗的脸，丢太爷爷的脸吗？侄孙听了，气得茶不思，饭不想，就想协助太爷爷纯正风化，为村民做点事。”邬之强一边说一边看着邬丰收的脸色，见邬丰收脸色越来越慈祥了，气出的越来越平静匀乎了，才又说：“邬明当这个村长，把村子弄得乌烟瘴气的，尽出怪事，现在是他的女儿出了丑，再不杀一儆百纯正风化是不行了。”</p><p class="ql-block">“嗯，邬明不行，做事总是首鼠两端，才使村子里出了这么多怪事丑事。”邬丰收早对邬明不满了，只是不知哪一方面不满，一时找不出言说的由头，今天听了邬之强一席话，才觉得心里敞亮了。他于是就对邬之强说：“回来也好，能改错也好，你就代理一下，管管咱这村子吧！”</p><p class="ql-block">邬之强一听邬丰收松了口，就忙着凑到邬丰收跟前，一边给捶背，一边把他的计划讲了出来，讲得邬丰收连连点头。</p><p class="ql-block">一吃罢午饭，邬丰收就让重孙请来村中长辈，召开了一次五老会议。</p><p class="ql-block">邬明现在还是村长，按理是应参加五老会议的，但族长没有向他知会一声；再说了，即使族长知会了他，他也无暇抽身前来参加了，因为邬明家正四海翻腾，滚雷阵阵，沸反盈天了。</p> <p class="ql-block">“你个贱货，丧门星！你把邬家的人丢尽了，我邬明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女儿！你趁早去死，早死早好！”邬明骂完犹不解气，双眼暴突就一把拿起切刀，看了看，翻过刃背就朝盼娣砍去。</p><p class="ql-block">盼娣坐在炕沿上，泪流满面，见父亲向她砍来，反倒梗着脖子迎了上去，边哭边说：“我盼娣今天就把这一腔子热血还你邬家了。”</p><p class="ql-block">邬亮老婆见状一个箭步扑上去抓住邬明的手腕子，回头就说：“盼娣，你做下这样丢人的事还有理了，还不跑开，还拉风箱吹火，要出人命了！”又对邬明说：“邬爷爷，你就手下留情，放盼娣一条生路吧！”说着便是嚎啕。</p><p class="ql-block">邬明见老婆拦着，再说自己的闺女也真不忍下手，就气咻咻地说：“我邬家造了哪辈子的孽，竟生下这样不要脸的女儿，我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一边哭，一边骂，一边就自打嘴巴，啪啪有声，又看了一眼老婆，猛踢一脚骂道：“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烂货！”</p><p class="ql-block">邬盼娣也不哭闹，也不躲闪，只是望着房梁，自言自语说：“世情无情，亲情不解情，天下一情，我邬盼娣一命担了！”</p><p class="ql-block">“你听听，神经兮兮二百五，成什么话！”</p><p class="ql-block">“我的女儿呀！胡说什么情不情，没了命就什么也没了！”</p><p class="ql-block">盼娣也不搭理爹和娘的话，“噌”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她抱着决绝之心，要向龙王爷问一声情为何物？</p><p class="ql-block">这时，邬招娣听见响动，就忙跑了进来，一见家里碟打碗碎，一片狼藉，全家人都泪流满面的，就吃惊地说：“这是咋了？这是咋了？”又见邬明老婆倒在地上哭着，就忙扶起来说：“婶，这是咋了？”</p><p class="ql-block">邬明老婆又是拍腿又是抹泪地说：“邬家造下大孽了，盼娣造下大孽了，她怀上了，可叫我可怎么活啊！”</p><p class="ql-block">邬明一听这话，双眼喷火，又拿起一把锹要把盼娣劈了，却被招娣死命拉住了。招娣说：“叔父，你咋能这样呢！自古家丑不可外扬，你高喊大叫的，成什么样子！一旦让族里的老辈知晓，我妹子还有命吗？我妹子是做错了，但错了，那也是我妹子，错了，那也是叔父你的女儿呀！”招娣哭着说着，回头又见盼娣眼泪汪汪的，怕盼娣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的就不好了，于是一把拉起盼娣就往自己家里走。</p><p class="ql-block">路上，招娣劝盼娣说：“妹子，别想不开，咱做错了，就依做错了来，不要怕，你的事姐尽知情，天塌了，还有姐和你顶着呢！”</p><p class="ql-block">“大姐，我的事不准对外人讲，他是官身，妹子死也不能连累了他，塌天大祸妹子自己扛了。”盼娣哭着，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p><p class="ql-block">“盼娣妹妹，你让姐感动了，有情有义，像咱邬家的闺女。”招娣拿手帕子给盼娣擦了擦泪珠，说：“其它好说，姐只担心村里人，尤其是族长，怕容不下咱。不过，炸雷在顶，姐和你一起去顶。”</p><p class="ql-block">“大姐--------”盼娣抱住招娣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到了邬亮家不一会，只见引娣急忙火燎跑进来，也不说话，坐在炕沿上就抽抽搭搭地哭，她的两个孩子不明就里，使劲拉着他妈说：“妈妈，妈，妈你咋了，你咋了？”</p><p class="ql-block">“老头子，你说个话——怪可怜的——该怎么办？”邬亮老婆见盼娣、引娣和她们的孩子都在哭，禁不住就也哭了起来。</p><p class="ql-block">“做下这丢人现眼的事，还能咋办，我老邬家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了！”邬亮一边说一边“吧嗒，吧嗒”吸着烟。</p><p class="ql-block">“爹，你怎么能这样说！好歹你是邬家长男，你不护着子侄，让谁护？”招娣大声说。</p><p class="ql-block">邬亮想不到自己的女儿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不觉大怒道；“招娣，你个丫头片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样训你老子！凡事大不过伦理纲常，做下这事，自有纲常管着，你老子又不是神仙皇帝，还能咋办？！”</p><p class="ql-block">“大伯，侄女不劳您的大驾，侄女做下的事，是死是活侄女一个人顶着！”盼娣这时竟不流一点眼泪了。</p><p class="ql-block">“妹子，死活有大姐陪着。”招娣一把抱住盼娣动情地哭了起来--------</p><p class="ql-block">邬明、邬亮两家正闹腾得电闪雷鸣，鸡飞狗跳；五花城村的街头巷尾也一波一波议论如潮，说什么的也有。有的说，那盼娣就是个祸害精，邬家十几辈子了，从没有出过未婚先孕的丑事，丢先人的人哩！邬家人在十里八乡邻村上下 还怎么抬得起头；有的说，女大不中留，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留在家里还有个好；还有的说，邬盼娣不嫁人，是被一个狐狸精缠住了，那狐狸精一到晚上，就变成一个俊朗小伙子钻进了盼娣的被窝里，把盼娣哄得五迷三道的，怎么会嫁人！ </p><p class="ql-block">盼娣的事也传到了向阳村。红杏听后，愣怔了半天，又想起她和贵贵遭得难，那是九死一生啊！那时盼娣始终不嫌不弃，向着红杏，护着红杏。想着这份情，红杏不由得掉下泪来。他立马叫翠红套了车就赶到了五花城。</p><p class="ql-block">一进二虎头家，就见到了芳芳。芳芳于是把事情讲给红杏听，她说：“这事就怨我妈那张烂嘴，总爱乱嚼舌根子，盼娣姐可怎么过得了这一关呢！”</p><p class="ql-block">“唉，我是多嘴了，可她盼娣行得正，咋会有这场祸事呢？”二虎蛋老婆瞅了一眼芳芳，辩解说。</p><p class="ql-block">“妈，你是说，当初媳妇和贵贵行得不正了？”红杏显然有些恼了。</p><p class="ql-block">“不，不是，不是。”二虎头老婆羞得杵在炕角，那脸红一阵白一阵，再不敢搭一句话。</p><p class="ql-block">当下，芳芳陪着红杏和翠红一起去了邬亮家。她们是去看望盼娣，安慰盼娣，是给盼娣壮腰子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