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看且从容

虚室生白

立冬以后，虽未转寒，但早晚时分天气清凉，适合户外锻炼。每个城市都有所谓黄金季节，对于我这个南迁的北方人来说，厦门最宜人的日子莫过于自每年11月初开始的四五十天。晴朗干燥，不冷不热，没有了热汗，觉得身上的棉服也格外舒适洁净。即便早起时天空挂着大大小小的云朵，不到中午就被北风拂去了，天是一望无际清澈的蓝，高高低低的建筑都披着灿烂的日光，洋溢着这个季节独有的韵味和惬意。风从寒冷的北方来，越过秦淮和闽越的山水，与海的气息交融，也变得性情和煦了。愁云密布的日子偶尔也是有的，最能提醒穿着清凉的年轻人添加衣服，毕竟冬季来了。

清晨出门时路灯还亮着，空旷的路上有清洁工人在清扫人行道上的落叶，唰啦唰啦声中透出每一次挥帚时的均匀力道，听起来单调而且固执，幸好有树枝叶间不时的鸟鸣，倒显得周围分外的安静。坚持早起锻炼有五六年了，除了空气清爽外，更享受的就是这份安静。晨间的安静并非寂寥无声，零星赶路的车辆驶过，体育中心篮球场内运球上篮，湖对岸有人边走边不时的大吼一声……安静是经过良好睡眠后，早已谙熟了这一切，身边各种声响的存在都于杂乱中有井然有序，波澜不惊，被精神饱满的自己有条不紊地接纳了。在这种安静中可以神游千里，思绪万端，放任大脑去流浪，在安静中出走，又从安静中回来。所谓“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不管是散步还是赶路，路程都变得非常短暂，倏忽即至。身体舒爽，精神自由，“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安静中体会到的才是生活最好的状态。

这几年每月都会和三四位老友小聚，二三十年的交情，当年总以为日子是过不完的，未来是不一样的，知天命后才理解从年少到暮年不过是一场简单的轮回。大排档、小酒馆或是烧酒配，简单经济的下酒菜，无曲无彩的高粱酒，反反复复的旧时话题，聚会渐渐成了一个默契。有对饮而不拼酒，有争议而不求同，彼此吹捧讥讽既有，相互壮怀感慨亦多，他人碌碌不涉我足，现世奇观不涉我目。一杯为过往，一杯为余生，夜深酒酣，起身作别，各道途安，不约来期，最享受的是其间一两个时辰的那份平静。

小时候读过不少盖世英雄的故事，最佩服的就是他们在生死祸福的逼迫诱惑面前的平静，这样的平静未必完全来源于人生的志向，更多的应该是因为看清了无常，觉悟了生命。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并没有面临过英雄们的挑战和抉择，但是都体会过工作压力大，休息不好，持续的疲劳，濒临奔溃；或者是情绪紧张，被周围的评价所裹挟，几近失控；再或者是不断比较，看不到收获的价值，幸福感低，生活失去目标，等等、等等。面对日常里工作生活上的繁杂和情绪上的纷乱，最好的良方莫过于保持平静，用微笑解决问题，用沉默避免问题，在安静中鼓足勇气、重拾智慧和积攒力量，攀过自己面前的陡峰和峭壁。

岁月如梭，马驹过隙，生命被时间追逐，慌张在所难免，但总要在匆忙中给自己一些从容的时间，只有平静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