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文/曾锦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不久前,妻子的同学从湖南寄来两箱红薯。打开箱子,一股夹杂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红薯香扑鼻而来,那分明是大自然最纯粹的味道。我连连称叹,好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好东西!我爱吃红薯,大体到了可以天天吃都不觉着厌烦的地步,这一点家里人都知道。所以,亲戚们只要回老家,其他可以不带,唯有红薯忘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与我相反,妻子则不大爱吃红薯,说是因为从小长在农村,吃红薯吃怕了。大学的师兄在其散文集《石溪河边》中也带着嫌弃的口吻描述道:每当见到红薯,就会反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对此,我一直难以理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红薯,究其学名番薯而言,应该属于外来品种,北方称作地瓜,在我们老家还有一种叫法: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红薯的成熟期基本上都是秋天,每到这个时节,市场上各类品种的红薯便会纷纷冒出来,表皮大多还是以老红色为主。以前在老家只见过白心、黄心的红薯,后来到广东大开眼界,发现竟然还有红心、紫心或紫白心等诸多品种,据不完全统计有十来类,想必是随着对外交流的深入,引入了一些外来品种,或是通过科学配方而来的杂交品种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我国南方,曾经有过“一造番薯半年粮”的说法,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得到了最充分的印证。彼时,由于生产力相对落后,物资十分匮乏,人们缺衣少食,填饱肚子成为大家最重要最直接的生活目标。而红薯食后耐饥饿、饱腹感强,且种植不嫌土地肥瘠、产量也不低,便一直是人们用来作为粮食不足而以作补充的的首选,那时候农村里吃红薯饭、烤红薯、煮红薯,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由此,每到深秋,家家户户都会储备大量的红薯,以备不时之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但对我来说,红薯倒不是因为解决温饱,而是承载了太多温馨的回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六岁以前,我是在一个叫做画图岭的小山村度过的,有关这片土地上的酸甜苦辣记得很多,但与红薯相关的故事,记忆中一片荒芜。倒是跟随父母来到园艺场后,与红薯有关的点滴虽年代久远但依然清晰如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园艺场,说得好听是国营单位,其实它的生活方式与农村差不多。一个生产队就如同一个小村庄,每天过的也基本上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所不同的是,这里的主要作物不是水稻,而是桔子、茶叶等,只不过无论种植还是销售都统一由场部来安排与推进。平常,每家每户也会种些蔬菜瓜果,红薯就是其中之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那时候,母亲是半边户,不像其他工人干部有固定的工资待遇。为了补贴家用,母亲除了承包一口鱼塘,养上一两头猪,还会种一些蔬菜与红薯。每当秋风乍起,红薯地里便铺满了沉甸甸的收获。母亲会带着我与兄长们,手持锄头,一锄下去,一个个红彤彤、胖乎乎的红薯便映入眼帘。那时的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挑个最大的,用衣袖一抹,便“吭哧吭哧”啃了起来,那份甘甜直沁心脾,是童年最难忘的味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红薯与其他作物相比,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不耐放,容易腐坏。为了保存长久,收回来的红薯,一般要晾晒几天,确保其表皮干燥,然后进行储存。农村里有很多“窖眼”用来存放红薯,园艺场则有不少的防空洞也可以做这方面的用途。那些防空洞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为响应毛主席提出的“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的战略决策而挖掘的,后来用不上了,便常年呈空置状态。为了让红薯能够收藏得久一点,母亲会找一个靠家近的防空洞,于中选一处干燥通风的角落,将红薯一层一层摞起来放在里面,有时每放一层还要洒一些干泥土,以使红薯之间不至于那样亲密接触,减少某一个腐坏时所产生的连锁反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寒冬腊月来临之际,母亲会从洞里取出一些红薯,细心地刷洗干净,放置在煤炉上面的火钳上烘烤。火苗跳跃,红薯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我们围坐在炉火旁,等待那温暖的馈赠。当红薯表皮烤得金黄酥脆,母亲便用筷子夹出,一分为二,那滚烫的金黄色的薯肉,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叽溜着嘴趁热吃,再“嚯嚯嚯”地呼出热气,那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有时早晨去园艺场子弟小学上学,母亲会将一早煮好的红薯,用纸包上一两个,塞进书包以作午餐用。行至途中,红薯的热量便透过书包传到腰间,将皮肤烫得火烧火燎。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取出红薯,就着热气直往嘴里塞,先一饱口福再说,至于午餐怎么解决,就没有再去多想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红薯有多种吃法,正如诗人胡秉言先生所言:“生烹炸煮烤均佳”。其实,还有一种做法,就是晒成红薯干来吃。母亲有没有做过红薯干,似乎没有什么印象。但成家后,倒是见过岳母家做红薯干的情景。红薯收回来后,岳母将其中一部分洗净去皮,切成适当大小的块状或条状,然后放入蒸锅中蒸熟。蒸熟的红薯放在透气性好的架子或竹筐内,置于阳光充足的门前晒谷坪晾晒数日。期间,还得时不时地把红薯干一条一条地翻过来,晒个底朝天,直到红薯干变得较为干燥,然后再收藏起来。晾晒好的红薯干色泽红亮,软糯香甜,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再次蒸煮或烘烤,吃起来更甜爽也颇有嚼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而今,红薯的吃法更加丰富,红薯藤、红薯叶、红薯梗皆可入菜,还有红薯粉、红薯粥、红薯汤、红薯糕......,也慢慢端上了大都市的低中高档餐桌。在生活水平日趋提升的当下,人们对红薯的认知正越来越丰富:营养价值高,天然无添加,富含膳食纤维、胡萝卜素、维生素以及钾、铁、硒等矿物质,是难得的“土人参”。世事变幻,真是“旧年果腹不愿谈,今日倒成席上餐”!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在那悠长的岁月河流中,总有一些味道能穿越时空,温柔地唤醒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对我而言,那股淡淡的、却又异常深刻的红薯香,便是如此。它不仅仅是一种食物的气息,更是连接着过往与现在,承载着亲情与乡愁的纽带。让我常常缅怀起那些远去的时光,那些有色彩有温度的人和事。</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