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乱（一五七）

顺顺大六

31.3.去年夏天，很有主见的奥卢斯想私会一下未婚妻，就悄悄来到长老家的屋后。他看见花园里有一位成熟貌美的姑娘在浇水，便从背后捂住了少女眼睛。

小青年大大方方像做游戏，“妹妞，你是戴基娅吗？”

少女也当是在捉迷藏，“嗯。”

“噢，真是你，”奥卢斯松开手，“比我想的俊色得多。”

男孩那沁人的帅气，把嘴上的赞美和肌肤的亲昵点燃了，窘得情窦初开的姑娘心中一冷颤，脸颊却在燃烧，“……你，哪个哟？”

“啊哈，我是你的‘屋头’，你也是我的！”

“你？到底是……？”

“奥卢斯，我就是奥卢斯。你爹已把你许给我了，戴基娅！”

“哦——”少女虽没听家人提过这事，但奥卢斯家族的人绝不会信口开河，姑娘相信是父母瞒了她。

“戴基娅，喜纳我不？”

“嗯，”戴妹闭上眼睛直点头，胸膛似乎撞上了太阳神车。

“我的小亲亲，我们去水边浸凉，好不？”

姑娘光点头不吱声了。

河畔树冠垂枝的掩蔽下，一对“屋头”，已赤身相缠。

鸭群和暑蝉不间断的聒噪，混合着草丛中的长呼短叫。未婚的小两口已满足了夫妻间的退热需求。白玉洋人性习俗不算保守，家长在饭前准许小孩进厨房偷食，但要想敞开肚皮大快朵颐，还得上餐桌做完祷告之后才行，男欢女爱同理。尽管戴佳和奥卢斯仍未圆房，但两人的身心木已成舟。

遗憾的是，这源于一场张冠李戴的误会。

白玉洋人的词汇有限，人口不多却重名不少。白玉洋长老家族更有给女儿们取同名的惯例。

戴妹的姐姐也叫“戴基娅”，家里冠以大小来区别，意译过来就是“戴姐”和“戴妹”。在外用汉名也不混淆，姐姐是“戴娅”。把“戴基娅”说快了恰恰就像“戴佳”，而小四岁的戴妹又比姐姐还略高。男女一见钟情，脑筋哪里会转那么多弯弯。

长老和头人有政治联姻意义的婚约给毁了，双方亲人、家族和氏族的反对强度可想而知——少男少女各自被家人软禁了，这却成了白玉洋人灭顶之灾的导火线。

辛亥年冬月，白玉洋人认为镇江县驻军大部分去增援成都义军而埋头于“门前雪”，不想去管隶属理石县麻曲乡的“瓦上霜”。

他们可利用这千载难逢之机夺得“自治”特权，且构筑自己“麻曲河流域”和杂古河的天然疆界，与宿营镇官军对峙，井水不犯河水，以图“生米煮成熟饭”。

各乘其乱的，还有白玉洋首领的小女儿，戴基娅.斯普利乌斯.塞维里亚，一对私奔的情侣。他俩逃出白玉洋谷地，想南下镇西关自谋生路，便趁乱混进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宿营镇。

后患难科的是，官军把一对恋人当成间谍抓捕了，而次日奥卢斯被抛尸镇外，死因不明不白。

盛怒之下，先是奥卢斯氏族的武装冲进宿营镇问罪，进而得知戴佳也莫名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疯羊闻讯狂怒，遣骑兵精锐猛攻宿营镇。几天下来，除了前营固守的营房之外，宿营镇大部分沦陷。复仇的疯狂和初战告捷激起整个白玉洋武装的野性，他们烧抢各族民宅商铺，暴力驱赶所有汉满藏羌回居民。

得寸进尺，疯洋们率性宣布成立完全独立的“白玉羊长老国”，“国域”包含宿营镇在内的杂古河下游，岷江以西、神女山脉以北和理石县城以东。

镇西关的郑禾重和卫云超闻讯后义愤填膺，认为边营奋战多年建立起来的官府和官军威信尽失，主动请缨率军平乱。

郑、卫两人是绝佳的智勇组合，他们召集周边的羌藏武装组成了几千人马的联军。联军表面佯攻宿营镇，大部却北渡岷江直捣麻曲河谷的谷口，切断了谷内外联系。大队官军马步炮合击，在麻曲河谷之外完全摧毁了白玉洋武装。为惩治屡教不改的“惯犯”以杀一儆百，白玉洋头领和多数飞骑兵，包括戴基娅的兄长，全部被官军斩尽杀绝。

又一桩悬案，彻底颠覆了白玉洋的霸权，也成就了“鬼头刀”和“双枪将”的霸名。

但疯羊有一则铁定族规，就叫“有仇必报，复仇为王。”加害奥卢斯和戴基娅的凶手必定后患无穷。原本是白玉洋内部的私情家怨之争，搅和进民族世仇之中，乱上加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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