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此亲晋(随笔 之三)

老土

三

“八十一难，难凉热血。七十二变，不变冰心。”这是风靡全网《黑神话：悟空》里的经典台词吧。人生在世，谁人不曾有过自己的九九八十一难？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不改的是我们永远笑着朝向前方，和对明天的从来坚定。

广胜寺分上寺与下寺，我们先登上了上寺。门前立有《黑神话：悟空》的大圣塑像，他手持金箍棒，无畏无惧。雕塑前竖有一牌：洪洞广胜寺，欢迎“天命人”。心想，大圣就是大圣，他怎知我们这一行人，大都已过了天命！也许过了天命，就一切顺遂了吧，天下所有的天命人。

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烟雨朦胧中，广胜寺内的飞虹塔身上，绿莹莹的琉璃越发青翠如黛。这座世界上最古老最高的多宝琉璃塔，看上一眼就算得福了，人生不顺遂才怪。

86版《西游记》是我们这一代人永久的记忆。而剧中《扫塔辩奇冤》的唐僧扫塔镜头，就是在这里取景。如今，《黑神话：悟空》又来了，一部黑神话，让山西火爆了整个中华。当然，我们并不是因为这部黑神话才来到了这里。

确实是这部黑神话的游戏带火了山西，但最该说一声谢谢的，不是山西，而这部黑神话。没有遍布山西的文物、古建、雕塑、壁画，这部游戏怎会如此火爆？即便说相互成就，我也认为不可以，一部游戏就是一部游戏，它可以创造一次次网络销售的奇迹，却无法取代山西遍地国宝中的一片瓦，一块砖，一幅壁画的一个小角。哪怕是残缺的，不完整的，那也是它们在漫长岁月中磨砺出来的光泽。

明正德十年，一位叫达连的高僧，募资建造了这座飞虹塔。募资也好，国家出资也罢，终都是社会的财富。一座座佛塔，一座座寺院，它们千百年屹立不倒，确实够彰显了我们中华古建技艺的高超与非凡。

飞虹塔塔身，布满琉璃，五彩斑斓，获确如凌空的彩虹。此塔经历过1556年的关中8级大地震，和1695年的临汾大地震，此次，飞虹塔就位于震中。

古人建塔，多为镇妖降魔，消一方之灾，渡百姓劫难。两次大地震屹立不倒，安然无恙，保全的只不过是它自己而已。方圆目光所及，房倒屋塌，死伤无数。而灾难过后，活下来的人们，依然会虔诚笃信地爬上山来，在广胜寺内，飞虹塔下，叩头焚香。

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当然，这不是我说的。

解说员介绍说，当年的广胜寺，曾面临坍塌而无钱修缮的窘境。无奈之下，寺院把大雄宝殿分割切下的四幅壁画，卖给了外国传教士。用卖画得来的资金，修缮了大雄宝殿。如今，这些壁画就收藏在美国的三座博物馆里。

广胜寺三绝之一的元代壁画，是当之无愧的国宝，但在那种非常时期，也只能舍车保帅。现在看来，当初的下下策也非坏事，壁画收藏于美国，可以让全世界更好地了解和学习中华文化与艺术，并使文物得以更科学的保护。

在平遥，我们走进了镇国寺和双林寺，这两座千年古刹。

镇国寺山门是天王殿，塑立着四大天王。其中一尊天王，被拍进了《黑神话：悟空》中。寺里所有塑像，包括千佛殿里的千手观音，均为泥塑，内里用木头作框架，中间是泥，外面描以彩绘。最传神的地方是，所有塑像人物的眼睛都镶嵌了黑色的琉璃，你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会感觉到它在注视着你。

陶醉在古代彩绘艺术的同时，我突然觉得，神明们时刻都在关注清你的一举一动，包括你的所思所想，你永远逃脱不掉。我看到，一尊天王的脚掌已脱落，露出一截发黑的枯木，但神态依然英武。

相对于镇国寺和双林寺，座落在临汾曲沃县曲村的大悲院，就显得有些悲凉了。初建于唐，临街的献殿，是金代的遗构，院内主殿已全无，只剩下殿基的石头，和各类的石雕，或卧或立。即便如此，依然令人流连，这像极了缩小版的北京圆明园，让人悲从心生。

感应寺塔，立在狭小的一块空地上，没了寺院，它孤零零的。原塔十二层，在元代的大地震中倒塌四层，并且裂成了两半。后又经明清两次地震，与被战乱纷争的摧残，现在只剩下了七层，却仍然矗立在那里。相信，它应该距离自己的倒掉不远了。

时间大概只是我们人类的一个错觉吧，这一切的发生，都只是一个空空的心相。一切都在那里存放着，并没有什么改变。

一位朋友用手机拍照时，从画面里看到V字形塔身后，出现了金黄色的光团。看来，残塔里还是住着佛的，有缘人来了，就会被那缕佛光照见。

一年又一年，轮回着春夏秋冬。世间的一切，都将一茬一茬淹没在所谓的时间里。唯有那缕光，永在。就像《黑神话：悟空》中的一首诗：“三世何处寻祥瑞，手有寸铁无所畏。有心踏上取经路，不问灵山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