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的人生（二）“外来户”乖乖

邢立平

一早，看我换上了牛仔大衣，乖乖高兴地围着我转，而球球却斜倚在沙发靠枕上，大家闺秀一般，乌溜溜的眼睛慢慢张开、闭上再张开，不屑地瞥着乖乖，立冬天凉了，它不像以前那样愿意出门了；乖乖大眼睛里充满期待，好像祈求球球能不能快点儿，可这个外来户不敢造次，只好晃着尾巴急得团团转……
今年暮春时节，亲家夫妇去南方常驻了，就把他家乖乖送到我家，大东北的夏天，天亮得早，三点钟晨曦初露，四点钟旭日东升，只要屋子亮堂了，乖乖就在床边哼唧，吵着让我起来；球球本来就不喜欢来“争宠”的乖乖，这一闹腾就更为不满了，忍受不了时，球球会突然窜出来，用头冲撞乖乖，把这个大它十岁的“老头儿”掀了个跟头，几次下来，乖乖就不敢赖叽了！
“别赖床了，憋了一宿了，你不想出去吗？”听到我的催促，球球才缓缓起来，跳到地板上，抻了个懒腰。两只狗儿，摇晃着大尾巴，准备出门。
　　“多穿点儿，小心别感冒了！”妻子嘱咐道。
　　“天气预报说，今天比昨天还暖和呢！”我说。

　　妻子打开窗户，果然没有冷风扑面，于是说道：“这天气也不正常了，去年十月十六日就下雪了，今年立冬了，还零上十来度；对门大嫂说，她妹妹去海南过冬，气温三十多度，还总刮台风下雨，半个月也出不了门，好在她们住的地方没海水倒灌！”

出了楼门，果然不冷，杏叶儿落尽，垂柳还缀着些黄绿斑驳的叶子，秋风轻拂，柳丝曼舞，柳叶簌簌落下，小公园甬路上堆了厚厚一层，我捡起一团灰菜的枯秸，做了一把简易的扫帚，开始清扫甬路，球球和乖乖在满地落叶里嬉戏，不打扰我，也不跑远。
“哈哈，还得是老师，素质就是高！”隔壁单元的大姐走了过来。
“昨天，幼儿园放学，好多孩子在甬路上跑，落叶里有狗屎，扫干净了，孩子们再来玩，就不会踩到了。”我说。
“唉，这养狗的有几个有素质的，没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她边说边转头看向球球和乖乖，球球认识她，咧着嘴，笑嘻嘻凑了过来，晃着毽子状的大尾巴，蹲在她脚下，大姐很喜欢球球，索性蹲下身来，边摩挲着球球洁白的毛儿，边和我聊天儿：“看你把它们打理的多干净呀，这狗也看命，落到好人家就享福了，只是，你可是有事儿干了！”
“可不，这被它们俩拴住了，哪儿也走不了，有什么办法呢？”我慨叹道。
“是呀，孩子们喜欢又没有长性，最后都落给了父母，我看遛狗的大都是老人，如今的老人忙着带孙子，就是帮着带狗狗；不过，如果没事儿干了，养个狗也是伴儿，这狗比人强，重情重义的，七栋一个老头儿养了只柴犬，黄色的，贼精！老头病重，吃不下饭了，狗就他守在身边，也不吃东西；老头过世了，狗狗趴在他身上，噼里啪啦掉眼泪，不让任何人搬动，老头出殡了，狗不吃不喝，过了三天，也随老头去了！”
聊了一会儿，大嫂走了，邻居中门老大哥也走了过来，他步履稳健，腰板笔直，根本不像八十四岁的老人。
“没去公园唱歌呀？”我问。
“唱完了，再去市场转转。”大哥说。
我很佩服中门大哥夫妇积极的生活态度，老两口孩子都在国外，他俩也国内国外走个遍，喜欢网上购物，还都喜欢唱歌，不光拉着音响去公园唱，还买了KTV的年卡，一唱就是大半天。
　　“哟，这小淘气也不乱跑了！”看到乖乖尥着后蹄儿，扒得落叶翻飞，大哥笑了。
　　“上次丢了一回，长记性了。”我说。
　　乖乖似乎也知道在说它，屁颠屁颠跑过来，晃着毛绒绒的尾巴，围着大哥转，大哥摸了摸他的头：“哟，你这小虎头，可不能再乱跑，再跑就被人抓去吃肉了！” 乖乖已经十四岁了，亲家送它来时告诉我们，它年龄大了，耳朵和眼睛都不好使了；的确，刚刚接手时，乖乖身体软绵绵的，走路慢吞吞，感觉真是到日暮残年了。
妻子说自己不喜欢狗狗，可经常给它俩买鸡腿，大骨头；每天它俩还要吃香肠夜宵……一段时间喂养，乖乖逐渐壮实，自己能跳到沙发上了，跑起来，奔马一样弹跳，活力满满，还喜欢“聊发少年狂”，追着年轻的狗狗比摔跤，支黄瓜架，有时被强壮的对手摔得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它会委屈得抽抽搭搭呜咽，有时吃的被球球抢去，它也会这样……和慢慢悠悠迈着模特步的球球在一起，别人以为它是球球的孩子呢！
起初，乖乖并不认我们是主人，放开它，一眨眼功夫就会跑没了影儿，也曾因此被我教训了它几下，谁想，到家了它就支着前腿，头冲着墙蹲坐着表示不满，晚上在我的床头撒了泡尿泄愤，不是被球球发现追着它跑，我还以为是洒了水了呢！自此，我不再敢采取强硬态度，而是时不时抱抱它，给它打理一下毛发，渐渐，它不像刚来时我一伸手就躲，还张大嘴吓唬我了。
那天，我拎着狗绳儿和邻居聊了两句，几句话功夫，乖乖没影儿了，本来以为它还会在一栋楼草坪追小母狗，可这一去没回来了，中门儿、对门儿大哥大嫂也帮着到处找，楼上刚刚退休的警察大哥还要开车带着我去狗市转转，看看是不是被人偷去卖了……我和妻子找到大半夜没有结果，回来也睡不着，下半夜，秋雨绵绵，就更加担心了，不怕被喜欢的人抱去养着，只怕被人吃掉，也怕它找不到家，在凄风苦雨里挨饿受冻……这一夜，妻子不时趴窗户往楼下看，希望那一团雪球会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第二天早晨，雨还没有停，我循着曾经带它去过的地方找了一大圈儿，还是没有，邻居们也惦记着它，不时在微信里打听着消息，附近大喵宠物店老板告诉我，说昨天有人看到乖乖在另一个区和狗狗疯闹，这让我镇定了些，八成是被人带回家了，因为近来有很多小母狗进人了发情期。
一直到中午，雨停了，乖乖还没有音信，妻子心里不踏实，开始诵经祈祷，也许是心诚则灵，她诵经完毕，刚刚在垫子上站起身，就看到楼下亭子里，乖乖正跟两只小泰迪摔跤呢，狗主人是一个老者，此时正要从凳子上起身，妻子急了，趴在窗户上大喊乖乖，听到喊声，老人又坐了下来；我急匆匆跑了下去，冲到亭子里，把乖乖抱了起来，那老人可能怕我生疑，急忙解释，“我在遛狗，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跟着我们不走。”
乖乖毛儿没湿，显然昨晚是被人关起来了……这都不重要了，只要回来就好。
这次丢失，不知乖乖经历了些什么，总之回来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在家里，我走一步它跟一步，睡觉，球球挨着我的头，——这是它从小到大的专属位置；从前一直趴在门口等着主人来接的乖乖，现在也挨着我的床边睡了，出去遛弯儿也不再一去不回头，和球球一样，不离我的左右，她耳聪目明，我一喊，它就会回来了，可见以前对我的呼唤置若罔闻，都是有意的，并不像它主人说的那么不堪，也许它也清楚了，再盼主人也不会再来接它，晚年只能依靠我们了吧！
　　“回家吃肉肉喽！”我拍拍手，球球踱着方步，慢悠悠往家走；听到拍手声，乖乖抬头看看我，也追了上来，蹦蹦跳跳，欢快得像小马驹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