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连昆间谍案中几个关键人物的命运变奏与结局反转

八一⭐老黑

刘连昆间谍案已过去二十多年。从金一南演讲披露的案情看，刘连昆为台湾充当间谍出卖情报，对国家安全和统一大业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损害。

回顾此案中几个关键人物的结局，其戏剧性的反转，颇为耐人寻味。

邵正宗拉刘连昆下水，自己却被台军情局涮了一，邵正宗是策反刘连昆的祸首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春季，两个男人在北京相识。一个年近六十岁，一个年近七十岁。

表面看来，这是一个正常交集。年近六十的邵正宗，是解放军总后勤部军械部军械工厂管理局局长，大校军衔。那个年长于他的张志鹏，是个台商，在香港开办公司，又在上海投资成立了一家“南山实业”，在珠海、石家庄也有工厂，同时还和大陆军方合资开办有工厂。

两人的公开身份，说明他们之间可以产生正常的业务交集。

但是，这个张志鹏除去台商的公开身份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是台湾间谍情报机关军情局的运用人员。此人到大陆布局生意后，渐渐和大陆军方有了交往，台湾军情局局长殷宗文得知这层关系后，就要张志鹏留点儿心，帮帮忙，“为党国多做点事”。

而这个邵正宗，身为革命军人，却渐渐丧失了一个革命军人的志向与操守，在与张志鹏交往之际，他早已起了曹汉之心。

邵正宗是辽宁人，张志鹏原籍吉林，都是东北老乡，交谈格外投机，话题深到一定程度后，张志鹏看出邵正宗有弱点可攻，吐露了自己身份，发出了拉拢的信号。

邵正宗则一拍即合，像谈交易一样向张正鹏吐露了自己的条件：他不愿在中国大陆呆了，想移居海外，到国外去生活。希望张志鹏给他帮帮这个忙。

邵正宗就此落水。他不仅自己落水，后来还把自己的直接领导刘连昆也拉下了水。

台军情局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代号为“王少康工作室”的专案机构，这项行动定名为“少康专案”，邵正宗代号“少康一号”，后来策反的刘连昆代号是“少康二号”，张志鹏任专案交通员。

邵正宗给台湾充当间谍不久，有了一个因公出访的任务，将于1990年2月下旬至3月下旬访问欧洲和美国，他就想利用这次出访，在回程经过香港时“脱队投奔自由”。

张志鹏将邵正宗的想法带到台湾，军情局认为：“尚不宜将邵员接台定居，更不能公开接受其投奔自由，惟鉴于其职务之重要性，有助于我对大陆战备情报、科技情报，及预警情报之汇集，且邵员已允诺尔后助我策反其所识解放军中上层干部，及其在解放军各兵工厂之亲信高级工程师，故经初步研商，由本局派员秘密赴港与邵员晤联”。

军情局明显是想将邵正宗的情报价值挤干榨净。

当邵正宗出访经过香港时，军情局派员到香港与邵见面，许愿将来一定帮助他离开大陆定居国外，说服他眼下继续留在大陆提供情报。

邵正宗按照军情局的要求返回大陆，此后向台湾出卖了一大批重要情报。

两年后，邵正宗到了退休年龄，他请求台军情局安排他离开大陆到第三地定居。台军情局没有轻易答应，而是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邵正宗发展一个高阶军官接替他的情报任务。

很快，邵正宗向台军情局提供了名单：刘连昆，他的直接领导，曾任总后军械部部长。

邵正宗满足了台军情局的条件。不过，军情局并没有满足他的要求，反而涮了他一道。

在邵正宗协助台军情局策反了刘连昆之后，他收到了台军情局给他准备的出境证件。但是，看了这个证件，邵正宗精神几乎崩溃。

邵正宗在给台军情局官员的密信中写道：“离开大陆的证照是您亲自送来的，可是戳章有严重错误，根本不能实施，否则严重后果您是应该清楚的，我现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所谓“戳章有严重错误”，就是台湾军情局为邵伪造的台胞证上，居然将“关防印泥颜色”搞错。

一个专业情报机构，对待为自己卖命的王牌奸细，居然会如此儿戏般地漫不经心，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不论主观上怎么解释，客观上，台军情局是结结实实地涮了邵正宗一道。邵正宗移居他国的梦想就此破灭。

邵正宗最终也没有能够逃离大陆，没有能够逃脱法律对他的严正制裁。

刘连昆为台湾卖，结果却被李登辉出卖

刘连昆充当间谍几乎是主动的。

刘连昆本是解放军总后勤部军械部部长，因为经济问题受到留党察看两年的处分，撤职但保留副军级待遇，由少将军衔降为大校军衔。

刘连昆不思己过，反而心生不满，被已经沦为台湾间谍的下级邵正宗看中拉拢，十分轻易地上了贼船。

台湾军情局对他进行策反的上校庞大为回忆两人第一次在广州见面的情形，庞开门见山表示希望和他合作，刘当即回答“很好，大家合作合作”，“刘连昆先生很爽快便同意了参加军情局的工作”。

第一次见面，刘连昆就给台湾送上了15份机密情报。

一个建国前就参军的老军人，其立场、信念、忠诚居然如此混账，可悲可叹。

刘连昆更为可悲的是，不仅自己沦为间谍，还将家人也拉下了水。他为台湾充当间谍，常把涉密文件带回家，在夜里拍照。结果被妻子发觉，其妻非常惊恐，以自杀威胁，要刘连昆不要害了自己和家人。刘连昆表面答应妻子，实际仍未收手。

台军情局对刘连昆竭泽而渔，一再要求他发展组织。刘连昆走投无路，居然将自己在解放军某部任职的儿子拉下了水。

刘连昆间谍行径中最恶劣的，是将“九六军演”的情报出卖给台湾。

1996年3月23日台湾地区将首次举行所谓“总统”直接选举。从3月初开始，解放军在台湾海峡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向台湾岛北端、南端附近的目标海域发射多枚东风-15型弹道导弹。

本来，这是一次遏制台独势力的重大行动。但是，刘连昆在演习前将有关情报出卖给台湾，使得台独势力得到喘息之机。

台湾当局一方面在军事上采取针对性的防御措施，在媒体上大肆炒作大陆“军事威胁”；另一方面，李登辉派人专程跑到美国，将这些情报转送给美国，请求美国军事介入台海局势。后来，美国派出航空母舰赴台湾海峡游弋，使我军演受到掣肘。

刘连昆始料未及的是，李登辉为求自保，居然在“总统”竞选演说时公开了刘所提供的情报内容，抛出“空包弹说”、“十八套剧本说”。按照庞大为的说法就是：“因李的一己之私，逞一时之快，不顾大局，作出了暴露情报来源、牺牲情报内线的损害作为”。

此后，各方媒体广泛认为，是李登辉此举引起大陆方面的高度警觉，怀疑内部出了内奸，经过缜密侦察，终于破获了刘连昆、邵正宗间谍案。

刘连昆（1933年-1999年8月），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人，原解放军总后勤部军械部部长，正军级，少将军衔。1992年成为台湾间谍，同时在两岸拥有少将身份。多次向台军泄露国家机密，后引起我安全部门注意，后人赃俱获，1999年以注射毒针的方式被处死。

据说，刘连昆在已官至少将的情况下，感觉晋升无望，于是，他居然向对方提出他这生就想弄个中将干，对方立马答应了，还专人送来中将一系列证件、军装等给其拍照留念。真不知他这把年纪和这些年的经历还天真成这样，说他眼皮子浅也行，天真也行，但更多的是德不配位，所以被枪毙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刘连昆成为被李登辉丢掉的一颗弃子。

张志鹏，最后和台湾闹到翻脸，要登机到大陆投案自首

张志鹏既是策反邵正宗、肇发这起间谍大案的始作俑者，后来又担任两人的情报交通员。

但是，张志鹏与台湾军情局的合作一直充斥着矛盾，后来终于翻脸，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庞大为讲：“张志鹏的操守颇有问题，转交经费时常从中牟利，刘连昆先生亦曾多次反映”；军情局给刘的“奖金”“每次都会拨出二成给交通员张志鹏，另外，张志鹏多少还要收点回扣”。军情局曾送给刘连昆一块白金圈劳力士手表，由张志鹏转交，结果张志鹏以超过市值数倍的5万港元价格卖给了刘连昆。

看来，台湾军情局的此案真是做成了一笔生意，有买方，有卖方，有中介。这个中介除了赚取中介佣金外，还要两头吃，克扣货款。

回扣之外，台军情局还比照“国军”上校级别每月给张志鹏发放薪金，所以张志鹏后来常常对外声称自己是军情局上校。

后来，军情局决定更换交通员，辞退了张志鹏。

刘连昆案发后，参与此案的台湾军情局间谍人员在大陆先后悄然落网。此时，张志鹏人在境外，他在大陆一家公司有业务活动需要参加，滑头的张志鹏感到情势不妙，指使雇员姚嘉珍代表他前往，因姚也深度涉入刘案，在大陆落入法网。

此后几年，张志鹏以此为由，要求台当局赔偿1亿台币。并且四处造势，媒体跟风炒作，一时成为台湾社会焦点。但是，张的要求没有得到台湾当局的任何回应。张志鹏于是放话：“军情局要逼死我，还不如到大陆死。”

于是，2001年6月28日在台湾出现这样一幕，张志鹏在一大批记者跟随下来到机场，说要搭机经香港转到北京去自首。

台湾当局慌了手脚，所谓“国防部”、“法务部”、“安全局”、“军情局”达成共见，由“高检署”紧急发出限制出境命令，在张志鹏搭机前将其拦截下来。

这场闹剧，以台湾当局给张志鹏下达“限制出境令”告一段落。

庞大为，最终坐进了台湾的监狱

庞大为是台湾军情局第六处副处长，直接负责刘连昆案。他两次潜入大陆与刘连昆会面。

第一次是1992年11月，庞大为到广州策反刘连昆。他化名王树元，以台商身份从台北搭机到香港，转飞广州。

因为刘连昆在邵正宗的策动下，来广州前已经决计踏上贼船，所以庞的策反几乎没有费什么口舌。

庞大为送给刘连昆的见面礼不过2瓶洋酒和2万美金，而刘连昆则奉上了15份重要文件。

此后，一直由庞大为负责对刘连昆从事间谍活动进行遥控指挥。

1994年12月，庞大为第二次经香港到广州与刘连昆会面。这一次，庞大为成了惊弓之鸟。

庞大为12月4日上午到达香港，先与张志鹏碰面，研究进入大陆的细节安排。下午，再与在香港的台湾军情局少校李志豪见面。庞大为告诉李志豪的任务是，5天后在珠海拱北口岸接应他过境，并未透露此次大陆之行的具体任务。

庞大为抵达广州后，按约定时间准备离开所住酒店与刘连昆会面时，他以职业间谍的训练与敏感，怀疑自己可能被跟踪了。随后他走走停停，观察测梢，认为自己确实被盯上了。

他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来到原定的接头地点白天鹅宾馆，发现跟踪的两人分别把住饭店的两个门，他乘机溜进刘连昆的房间，仓促接头完事。

此时庞大为已是惊弓之鸟，提前离开广州，出境求生。

那个年代公共场所还没有摄像镜头，无法掌握庞大为在白天鹅宾馆内的活动轨迹，未能发现与他接头的刘连昆。大陆方面可能出于放长线的考虑，没有触动庞大为，而是放他出关离境。

这次潜入大陆为什么暴露，庞大为把怀疑目光投向了在香港接洽的李志豪。但是，怀疑归怀疑，他手中并无证据。

庞大为在经营刘连昆案件期间，已经得了血癌，此后他在军情局的内部纷争中失意，于2000年7月退伍离开军情局。

之后他把很大精力投入写作回忆录，先后写了《情报作战纪实》、《情报作战话题》、《情报作战参考》，尽管没有公开出版，台湾高等法院仍以泄露防务机密罪判处庞大为有期徒刑，缓期执行。

在缓刑期间，庞大为2010年在香港出版了《情报札记》一书，因此他再度受到起诉。2012年6月，台湾高等法院认定他违反情报工作法、机密保护法和刑法，判处他3年6个月有期徒刑，这位身患血癌多年的前军情局上校于2013年9月9日开始入狱服刑。

他在刘连昆一案中躲过了大陆的法网，但是，最终却没有躲过台湾的监狱。人生有些劫，真是躲也躲不过。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1999年四月，我方抓获了一个名叫叶炳南的间谍。

叶炳南任职于台湾军事情报局，有上校军衔，曾在香港、澳门等地长期从事间谍工作。

1999年1月，叶炳南从台湾军事情报局退休。但他当时手头还有不少间谍事务，并没有交代完成。

所以，当年3月，刘连昆便秘密的从台湾前往广州，想要联系他在大陆发展的一些下线。

但是，侦查人员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叶炳南这个人。当叶炳南出现在广州的那一刻，大家都意识到这是一个顺藤摸瓜的好机会。

所以，很快，叶炳南便被我方控制住。

叶炳南落网之后，很快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的消息都吐露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邵正宗和刘连昆，两个间谍的身份。叶炳南供述，仅仅由他手中，便曾经支付给刘连昆约50万美元的酬劳。

再加上台湾其他情报部门的，恐怕刘连昆这些年靠着出卖情报，已经赚了不下数千万。

依靠叶炳南提供的线索，我方很快控制了邵正宗、刘连昆二人。很快便又查出，1996年的军事泄密，正是刘连昆所为。

在法庭上，刘连昆供认了自己全部的罪行。不久，他便被处以死刑，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在成功招募上线刘连昆且自身步入退休行列后，“少康一号”人物邵正宗，其重要性已然大幅缩水，彻底沦为了昨日黄花。他梦寐以求的移民台湾或海外生活终成泡影，仅落得台湾方面区区7万美元的安置银两，在中国大陆过着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

在刘连昆落网之后，那位一直在外逃窜的邵正宗，其逍遥日子也走到了尽头。某日，于熙熙攘攘的街头，警方如同天降神兵，将其一举擒获。经过一番公正的审判，邵正宗最终迎来了命运的裁决——死刑的宣判。

李志豪，功臣终获营救光荣返回大陆

庞大为的怀疑没有错，在香港接应他过境的军情局少校李志豪，确是一位红色卧底。

据台湾《中国时报》报道，李志豪年轻时为游泳选手，曾在广州军区广州市警备区服役，上世纪80年代偷渡香港，因为背景特殊，以侨生身份被当时的台湾“国防部特情室”（后并入“军情局”）吸收。

1994年4月“千岛湖事件”发生，大陆给李志豪提供“千岛湖事件”通缉令等机密情报，李登辉因李志豪的情报，曾表示大陆有关“千岛湖事件”的所有情报他都清楚，连“机密通缉令，我们都收到”。李志豪因此一战成名，“军情局”授予他少校编阶，领取终身俸。

“军情局”后来开始怀疑李志豪的身份，1999年将李志豪诱回台湾逮捕，判处无期徒刑。

但是，大陆没有忘记这位功臣，一直在设法营救。

2015年11月30日，台湾“国防部”新闻发言人透露：两岸刚刚进行了被俘情报员的交换工作，关押在大陆的台谍朱恭训与徐章国假释出狱，从广西直飞台湾。所谓“共谍”李志豪同时获得假释，从台湾飞往香港。

这位新时期的余则成终于荣归大陆。

……

二十多年过去，一起间谍大案虽然徐徐落幕，不过，隐蔽斗争留给人们的教训与启迪，却是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