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作者简介:自幼喜琴棋诗书,长年沦落天南。业余文字涂鸦。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图片:自拍)</p> <p class="ql-block"> 说起南阳风物,什么风景啦,古迹啦,习俗啦等等,也是特别多。因为南阳的历史太悠久。作为一个“后南阳人”,对这方面我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能选几个自己知道得全面一点的来讲。即便是了解,也不可能一一道来,因为随便上上网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完全不必要浪费读者的时间。我还是选几个点来讲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一、南阳平原的春天</b></p><p class="ql-block"> 我自小生长在湘西山区。湘西也算是典型的江南吧。那里的每一年,春天一到,那个漂亮啊。绿色的风到处吹,红黄蓝白紫,满了所有的山坡,夹了所有的河岸,漫天漫地。窝了一冬的鸟雀们都在各处雀跃起来,尤其是燕子和布谷鸟。小燕子们都是些精灵,灵活的双翅一剪,柳丝就摇了,风就暖了。布谷鸟从这山啼到那山,乡亲们开始在田间忙碌。这时候,就是烟雨蓑笠也是风景,这风景里孕育着粮食的香味。</p><p class="ql-block"> 小的时候,眼中只有武陵山深处的一方小天地。读书以后,开始想知道北方的春天长什么样子。当然,仅靠想象,我想象不出来。自从见到南阳平原上的春天后,我才惊讶地发现,北方的春天也那么漂亮迷人。她的漂亮,与湘西的春天比,有相同,也有不同。</p><p class="ql-block"> 因为工作,我不可能年年都陪伴南阳平原的春天。二十多年来,我只见过两次那里的春天,还是特殊情况下。第一次是新冠肆虐的头一年,过年在家,回不了单位上班,一直呆到四月。第二次是出车祸住院,在家一呆就从年前到了五月。</p><p class="ql-block"> 新冠初虐那年,过年后挺冷的,只能天天呆家里,除了在网上处理工作上的事,就只能在自家院子看那些小园子里和墙角的花草树木蔬菜,特别是西墙角那棵李树,天天看她枝上是不是冒芽,盼她开花。那时村子封了,想出去拍拍雪景都不行。熬到三月底四月初的样子,那棵李树枝头上终于绽出了一些小小的白花,好精致清新。那时候,感觉整个院子里的风全暖和了,天地都明亮了。急忙拿了相机,拍那些小李花。一棵树,可能不到二十朵小花吧,一口气拍了四五十张。</p><p class="ql-block"> 然而,一棵树,终究是觉得单调。我憋不住了,偷偷溜出了村子。我家所在的村子好大,据说有三四千人口,随便一条小路小巷都可以通到村外。封村也只是在几条大的进出口堵堵。</p><p class="ql-block"> 一出村就是田野。一放眼,我就惊住了。原来,北方的春天也漂亮得让我心跳急剧加速。平展展的原野上,金黄的是菜花,一片一片地铺过去,直到天地相接的地方;绿的是小麦,也是一片一片地延伸,直到天际。也有些起伏不大的小小丘峦缓坡,那里有树,都绿了。有桃花李花海棠花,都红了粉了白了。好广阔的原野啊,那么多那么和谐的色彩,我没法形容与表达。用调色板啊,老天爷画出的画啊,等等这些比喻,都太俗了,也描绘不了这种大美。我就在这样的大平原上到处跑,相机的快门啪啪啪地按。累了,就随便选块草地坐下。这些时候,我就观察那些油菜小麦还有桃树李树等等。对的,还有在花间忙碌的数都数不过来的小蜜蜂。蜜蜂们采着蜜,唱着多少多少年都不变的歌子,天地间都满溢了那种歌声。风就快把我融化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看到了好多好多小蚂蚁,排成长长的整齐的队伍。队伍的尾巴好像是在一块地的边缘,头已经上了一棵李树。领头的那只蚂蚁飞快地爬着,一直爬到最高的枝条上,停在一朵小花上。小蚂蚁的头在转动,很骄傲的样子。它似乎在向我炫耀,看啦,这就是平原的春天,好漂亮的春天,你这个大山里来的伢子,没见过吧。</p><p class="ql-block"> 平原上,这时候鸟们好像并没有多少活动,我甚至没有见到一只麻雀。可能是麦子还没熟,麻雀们就不来了。树枝间偶尔也能听到几声鸣叫,声音传得很远,像风一样远。不像在湘西山里,鸟声起来,不是撞到这棵树就是撞到那座山,会有很多的回声。天上,有时也会有一两只鸟儿,划几道不知道是什么含义的弧线,就又落到小丘峦下的水边去了。那道不算宽的水,并不怎么蓝。鸟声落下的时候,水面会有一圈一圈的波纹,细微得像这个季节里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那样的时候,平原地里几乎没有人。我一出去就是半天。坐着看那些花草树木小生灵们时,我就想,它们都在自由自在地享受春光,闹得人人恐慌的病毒好像跟它们没有关系。病毒把它们遗忘了吗,应该不是。人这种生命,有的时候吧,好像力量无穷,有的时候又特别的脆弱。有些人,把人类说成是世界的主宰,实在是个很大的笑话,是个黑色幽默。在这个世上,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那人就有“人道”。各有各道,那各自就得顺着自己的“道”走。人类,也不过就是自然物种之一,和别的物种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人,应该学会敬畏自然,学会尊重每一种生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二、内乡县衙</b></p><p class="ql-block"> 我想重点讲讲内乡县衙,因为那里有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内乡县衙是我国古代官衙的活标本。学界已经有这样一句流行的话,叫“龙头看北京故宫,龙尾看内乡县衙”。意思就是说,我国古代官衙的样子,最高级别的(皇宫)看看北京故宫就行。而最低级别的(县衙),看看内乡县的官衙就知道了。因此,内乡县衙的存在,就有了很大的历史与文物研究价值。顺便说一句,我国古代正式的官府,最低级别就是县级。广大的乡村是不设正式衙门的。乡村管理靠的是家族权威与某些个人在地方上的威望。</p><p class="ql-block"> 我眼中内乡县衙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一幅楹联:穿百姓之衣,吃百姓之饭,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这幅联挂在县衙三省堂的大门两边。据史料,作者叫高以永,浙江嘉兴人,曾任内乡知县。此人为官十四载,到死时家中都是一贫如洗。</p><p class="ql-block"> 高知县的这幅联,最有意义的是上联“自己也是百姓”这句。很明显,这位知县把自己这个“官”的地位放到了与百姓同一等级,把自己当作是百姓中的一员。这种认识,在中国古代封建专制社会里,是任何一个朝代的任何统治者和官员都没有达到过的思想高度。</p><p class="ql-block"> 我们且把历代具有进步思想的杰出人物对待百姓的观念跟这位高知县的思想作个简单比较。首先讲孟子的“民贵君轻”。历来有很多人解读孟子这种思想,把它说成是百姓的地位最高,社稷次之,君王地位最低。这种解读恐怕是一种误解。《孟子.尽心章》里整个一段话是这样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从这段话里的几个“得乎”(得到)可以明显看到,孟子讲的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做天子),得天子之心就可以做诸侯,得诸侯之心的可以做官。结合这个来解释前面的三句,就知道孟子讲的不是三者的地位,而是在讲三者的关系与作用。也就是说,孟子认为,在普天之下,百姓的作用(贡献)是最大的,其次是社稷(地神与谷神,也指对地神与谷神的祭祀),最次是君王。孟子仅仅是在告诫当时的各诸侯王,要重视百姓,看清百姓的巨大作用,当然也含有爱惜民力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春秋战国时期,各家学派都在争取得到各诸侯的认可,以便传播其学说。在这种情况下,孟子怎么可能说社稷君王的地位比百姓低呢,那不是不想活了吗!要知道,诸侯争霸,各诸侯都在抢地争利,为的就是自己或自己的家族利益与权力,最终让自己的地位达于至尊,得天子之位。孟子有几个脑袋敢说出那样的话!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孔子仅仅向诸侯们宣扬自己的“仁政”思想,就是要诸侯施政要和,对百姓要爱,如此则可无敌于天下;结果如何呢,没有人理他,有的诸侯还驱逐他,弄得他“惶惶如丧家之犬,不可终日”。孟子所处时代,诸侯之争较之孔子时代更激烈,孟子也像孔子一样周游列国,想得到诸侯重用。所以他对各国诸侯的游说,也只是在孔子的基础上向前走了一点点,具体一点点,根本不可能也不敢说君王地位最低的话。</p><p class="ql-block"> 孔孟以后,历代“好官”们对百姓的态度,无非也就是“爱民如子”之类。请大家看清楚,这里统治者与百姓的地位,是“父”与“子”的关系,完全不在一条线上。要是有天灾人祸,好官们就要“济世救民”、“解民倒悬”等等。他们对百姓的好也是高高在上的,是一种“恩赐”。就是宋代的包拯,被百姓视为“青天”,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包拯的思想,也只把王子与百姓放在一条线上,不敢触碰君王皇帝,且仅限于“犯法”这一范围。</p><p class="ql-block"> 这样一比较,我们就应该可以掂量得出,那位内乡高知县“自己也是百姓”的话,其分量有多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