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成心”惹的祸

特级和尚

　　在分享阅读凌濛初先生《硬勘案大儒争闲气 甘受刑侠女著芳名》的心得体会之前，我们不妨先听一下电视剧《宰相刘罗锅》的片尾曲《故事里的事》:

我听爷爷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事是那昨天的事／故事里有好人也有坏人／故事里有好事也有坏事／故事里有多少是是非非／故事里有多少非非是是／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故事的事也许是真事／故事的事也许是从来没有的事／其实故事本来就是故事／故事就是故事／故事就是故事／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之所以完整引述上面的歌词，还是想告诉诸君，下面关于宋代大儒的故事“就是故事”，至于它是不是真的，你说了算，本札记不予纠缠。

　　(一)眼见未必皆真实

《硬勘案大儒争闲气　甘受刑侠女著芳名》是凌濛初先生《二刻拍案惊奇》中的名篇。这篇讲述了两个和宋代大儒朱熹有关的故事，意在告诫世人“世事莫有成心，成心专会认错。任是大圣大贤，也要当着不着”。

啥叫“成心”？成心也可以叫“成见”或者“偏见”，是人们对世事僵化的一成不变的主观认知。它最早见于《庄子·齐物论》中，庄子认为人们如果站在自我立场去看待世事，就会依凭自以为是的标准形成对世间万物的成见。这种被成见所遮蔽的心就是“成心”。

凌濛初先生在文中认为，为人处世只有摒除成心“才有公道。一点成心入在肚里，把好歹多错认了，就是圣贤也要偏执起来，自以为是，却不知事体竟不是这样的了”，何况芸芸众生呢!

为了形象地说明这一见解，凌濛初先生先讲了朱熹当日在福建崇安县担任知县时错判“小民告县中富户大姓夺占自己祖茔”所惹的祸。故事说，有一小民到县衙告状说:“自己有一块埋葬着祖先的墓地，被县中一大姓夺占了，还公然在自家祖坟上安葬了他家的逝者。”朱知县本来就精于风水，也知道福建一带极其重此事，而那里的豪门富户见有好风水吉地，专要占夺了小民的不法之事几乎每天有的，就不知不觉地依据这一成见审理起此案来。

他先提审那大姓到官，大姓说那地是自家的，与别人毫不相干的，怎么说起占夺来？而小民却说道：“原是我家祖上的墓，是他富豪倚势占了。”两家争个不歇。叫中证问时，各人为着一边，也没个的据。朱熹见状便说：“此皆口说无凭，待我亲去踏看明白。”

　　当下他就带了一干人犯及随从人等，亲到坟头。当看到这片坟地山明水秀，凤舞龙飞，果然是一个好去处时，朱知县心里就道：“如此吉地，怪道有人争夺。”于是就先有些疑心，必是小民先世葬着，大姓看得好，起心要他的了。这时大姓就先指着坟茔给朱知县禀报说:“这是小人我家里新造的坟，泥土工程，一应皆是新的，如何能说是他家的旧坟？县太爷龙目一看，便了然明白。”那小民分辩道：“上面新工程是他家的，底下须有老土。这原是家里的，他夺了才装新起来。”朱知县虽然心里有“富豪侵夺贫民田产”的怀疑，但也没有忘记前人“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的提醒，就叫人取来锄头铁锹，在坟前挖开来看。当挖到松泥将尽之处时，铛的一声响，把个挖泥的人震得手疼。朱知县便命人拨开浮泥看去，发现竟是一块青石头，上面依稀有字，于是叫人取起来看。从人拂去泥沙，将水洗净，字文便现显出来，却是“某氏之墓”四个大字；旁边刻着细行，多是那小民家里祖先名字。朱知县看到这里，便指着大户喝呵斥道：“分明是他家旧坟，你倚强夺了他的！石刻见在，有何可说？”

朱知县以为所见是真，就起身竟回县中，把坟断归小民，把大姓问了个强占田土之罪。那小民一口一个“青天”的叫着，拜谢而去。

案子就这样判了，朱知县沾沾自喜：“此等锄强扶弱的事，不是我，谁人肯做？”深为得意。他哪里知道自己竟然中了奸民之计！原来那刁民诡诈，晓得朱知县有此种专怪富豪大户欺侮百姓的偏执，便钻其空子，为己牟利。他因贪大姓所做坟地风水好，就挖空心思生出一计，把青石刻成字，偷偷埋在他墓前，等过了多时，然后就前来县衙告此一状。朱知县果中其奸计，错判了案。那大姓委实受冤，心里不服，到上边监司处再告将下来。上司却仍发到崇安县审理。朱知县见此，越加嗔恼，认为是大姓刁悍抗拒，一发狠，就吩咐地方勒令大姓迁出棺柩，把地给与小民安厝祖先，了完事件。

怎奈外边百姓多晓得是小民欺诈，县令错问了事，因而纷纷议论断案不公，沸腾喧嚷。这议论传到朱知县耳朵内，朱知县反认为是大姓能量大，才致得人言如此，还慨然叹息说：“看此世界，直道终不可行！”于是弃官不做，隐居于本处武夷山中。

假如朱知县没有“从来都是富户欺压小民，哪有小民欺诈富户”的“成心”，在挖出青石之后，再接着下挖，挖寻刁民所谓的“自家祖茔”，那么刁民的谎言自然不难戳破，冤案也就不会铸成。所以凌濛初先生写到这里，也不由感叹道:“可见有了成心，虽是晦翁(朱熹的号)大贤，不能无误。”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为人处世，凡事不可预设立场，带着成见去处理，否则，很难辨清现象与本质，十有八九会被假象蒙骗。切记，眼见不一定为真！

　　(二)耳闻可能也有伪

凌濛初在这篇小说中还讲了朱熹的另一个因成心而惹祸的故事，意在告诉人们:耳闻也可能有伪，如果再带着成见去判断真伪，那不坏事才怪呢!

这个故事最早见于南宋洪迈的《夷坚志·支庚·卷十·严蕊传》和周密的《齐东野语·卷二十·台妓严蕊》。故事发生在南宋孝宗时期，其主要人物严蕊，是台州官妓，被凌濛初称作“侠女”。她是一个绝色女子，琴棋书画，歌舞管弦，无所不通，而且还善能作诗词，多自家新造句子，词人推服。又博晓古今故事，行事最有义气，待人常是真心。所以四方闻其大名，有少年子弟慕他的，不远千里，直到台州来求一识面。

故事的另一主要人物是台州太守唐与正，字仲友，少年高才，风流文彩，朱熹称他叫小唐，我们姑且叫他小唐老板吧。这位小唐十分喜欢严蕊，在他眼里严蕊就是天宫的织女月中的嫦娥，是台州的形象代言人。但凡良辰佳节，或宾客席上，必定召她来侑酒。虽然宋时的法度，“官府有酒，皆召歌妓承应，只站着歌唱送酒，不许私侍寝席”，他也不敢在明面胡作乱为，但与她谑浪狎昵，也算不得许多清处。一日，红白桃花盛开，小唐老板置酒赏玩，自然要召严蕊来陪酒伺候。饮酒中间，他就让严蕊以红白桃花为题赋诗助兴。严蕊应声就填了《如梦令》一阕：“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小唐老板看毕大喜，当场赏了她两匹缣帛(jiān bó，古代一种质地细薄的丝织品)。

故事中的第三个人物是小谢同学。 他是台州府衙老板小唐的朋友，名叫谢原卿。有一天，正好是七夕佳节，小唐老板设宴庆贺，他有幸到场，见到了芳名远播的严蕊，顿时不胜欣幸，便请小唐老板让严蕊以七夕为题，以自己的姓“谢”字为韵，赋词一首。严蕊领命，即口占《鹊桥仙》词一首：“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小谢见状，便借着酒劲，在夸赞严蕊“词既新奇，调又适景，且才思敏捷，真天上人也”的同时，又表达了欲“亲沾芳泽”的愿望。小唐老板闻言，竟然置官家的“不许私侍寝席”不顾，让严蕊把谢原卿接回家陪睡。严蕊不敢推辞得，只能照办。当然，小谢也没有白嫖，为了讨严蕊欢心，就将“在太守处凡有所得，尽情送与她家。留连半年，方才别去，也用掉若干银两，心里还是歉然的”。凌濛初讲小谢这个人，只是为了说明严蕊的聪明灵秀招人喜欢，与“耳听未必是真”主题无关。

故事中的第四个人物小陈同学，是婺州永康县有名的秀才，姓陈名亮，字同父(也作同甫)，就是辛弃疾《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醉里挑灯看剑)中的陈同甫。他脾气暴躁，有一天去拜访辛弃疾，将近居旁，过一小桥，骑的马不肯走。他三次扬鞭催马，马三次退却。一怒之下，就拔出所佩之剑，一剑挥去马首，马倒地上。他却面不改容，徐步而去。小唐老板也与他相好。一次，他到台州来看望小唐老板，小唐老板就给他提供食宿，留住了他。闲暇时间，他们一起探讨治国之道，很是投缘。

有一天，小陈同学想到妓馆逛逛。因知道严蕊是小唐老板的喜欢的人，自己不好意思去打扰，便在妓馆结识了一个叫赵娟的，色艺虽在严蕊之下，却也算得是个上等的妓女，在台州数一数二的。小陈同学就到她家游耍。赵娟见他挥金如土，毫无吝涩，就有了嫁他之意，而小陈同学也有了要娶赵娟的心思。两个商量了几番，彼此乐意。于是小陈同学就去央求小唐老板，帮助赵娟注销乐籍，恢复良家身份，从而堂堂正正嫁给自己。

小唐老板答应了小陈同学帮助赵娟办理注销乐籍的请求，但谢绝了小陈让自己做月老的好意。他说:“我不知道她相从仁兄之意是否真的坚定不移。这件事要出于本人情愿，非小弟所可赞襄，小弟只管与他脱籍便了。”

次日，赵娟到府中办理注销乐籍手续时，小唐老板就问赵娟道：“昨日陈官人替你来说，要脱籍从良，果有此事否？”赵娟叩头道：“贱妾风尘已厌，若得脱离，天地之恩。”小唐老板道：“脱籍不难。脱籍去，就从陈官人否？”赵娟道：“陈官人名流贵客，只怕他嫌弃微贱，未肯相收。今若果有心于妾，妾焉敢自外？一脱籍就从他去了。”太守心里道：“这妮子不知高低，轻意应承，岂知同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况且手段挥霍，家中空虚，怎能了得这妮子终身？”也是一时间为赵娟的好意，冷笑道：“你果要从了陈官人到他家去，须是会忍得饥、受得冻才使得。”赵娟一时变色，想道：“我见他如此撒漫使钱，道他家中必然富饶，故有嫁他之意；若依太守相公的说话，必是个穷汉子，岂能了我终身之事？”好些不快活起来。

小唐老板一时取笑之言，只道她不以为意。岂知妓女姊妹行中心路最多，一句关心，陡然疑变。小唐老板虽然与了她脱籍文书，出去见了小陈同学，并不提起嫁他的说话了。连相待之意，比平日也冷淡了许多。小陈同学心里怪道：“难道娼家薄情得这样渗濑(shèn lài，丑陋，使人可怕的样子)，哄我与他脱了籍，她就不作准了？”再把前言问赵娟。赵娟回道：“太守相公说来，到你家要忍冻饿。这着甚么来由？”小陈同学闻得此言，勃然大怒道：“小唐这样惫赖(bèi lài，无赖，不靠谱)！只许你喜欢严蕊罢了，也须有我的说话处。”他是个直性尚气的人，也就不恋了赵家，也不去别小唐老板，一径到他的另一个朋友朱熹那里去了。

小陈同学误信妓女赵娟小姐的话，竟然不知造成“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并不是因为小唐老板的挑拨，而是赵娟小姐爱的原本就是他名流贵客，泼天富贵，而不是他这个人!

把情感骗子的甜言蜜语当真爱，把好友当惫赖。这不只是小陈同学的悲哀。虽然他后来得知朱大儒借自己的两句牢骚而恶整小唐老板后写信与朱大儒绝交，但给小唐老板带来的苦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故事的第五个人物是大儒朱熹。他此时提举(管理的意思， 宋代职官名，除掌管农作物的“散”与“敛”，平抑物价外，还有权对辖区内官员过失进行举报和斥罚)浙东常平仓，正在婺州。当小陈同学说是从台州前来后，朱熹就顺便问道：“小唐在台州如何？”小陈同学正生小唐老板的气道呢，便没好气地说道：“他只晓得有个严蕊，还能够有什么别的正事？”朱熹原本就和小唐老板在对待理学态度方面有分歧，老怕小唐老板说自己坏话，便又问道：“曾道及下官否？”小陈因在气头上就说了句不该说的：“小唐说您尚不识字，如何做得监司？”朱熹一听小唐竟然敢说他说不识字，也不管真假，就火冒三丈，气呼呼地说道：“他是我属吏，敢如此无礼！”虽然他也在心里叮咛自己:“这是小陈同学的背后之言，未卜真伪”，但偏见早已存于心里，认定这话肯定出自小唐之口，于是打着“台州刑政有枉”的问罪大旗，星夜杀气腾腾直奔台州而来。

朱大儒是有心寻不是的，之所以急匆匆前来，就是要造成小唐老板“一时迎接不及”的“事实”，好坐实他轻慢上司的罪名。朱大儒当日下马，就追取了小唐老板的印信，交付与郡丞说：“知府不职，听参。”还把与案情不相干的严蕊也抓了起来。之所以将严蕊收监，那是想问“她与太守通奸情状”。

这朱大儒活脱脱就是一个宋代的阿Q!你看，阿Q认为:“凡尼姑，一定与和尚私通；一个女人在外面走，一定想引诱野男人；一男一女在那里讲话，一定要有勾当了。”朱大儒认为，小唐老板风流，那就必然与营妓严蕊有染；况且妇女柔脆，吃不得刑拷。不论有无，自然招承，便好参奏那小唐罪名了。两者在“成心”的逻辑上何其相似乃尔。

出乎朱大儒意料的是，严蕊苗条般的身躯，却是铁石般的性子。随你朝打暮骂，千棰百拷，只说：“循分供唱，吟诗侑酒是有的，曾无一毫他事。”受尽了苦楚，监禁了月余，到底只是这样话。朱大儒也没奈他她何，只得糊涂做了“不合蛊惑上官”，狠毒将他痛杖了一顿，发去绍兴，另加勘问。

那绍兴太守也有“从来有色者必然无德”的成心，对严蕊也是重刑逼供。狱卒都可怜严蕊，劝她招认。严蕊说：“身为贱伎，纵是与太守为好，料然不到得死罪，招认了，有何大害？但天下事，真则是真，假则是假，岂可自惜微躯，信口妄言，以污士大夫！今日宁可置我死地，要我诬人，断然不成的！”如此被折腾了两个月，宋孝宗认为朱大儒是生闲气硬勘案，把他和小唐老板都调离，严蕊也被放了出来。

朱大儒因为此案闹得自己灰头土脸，留给后人的教训也是深刻的:戴着个人好恶的有色眼镜去处理事情，害人又害己!

(三)孔子如何排除“成心”的干扰

面对“成心”的干扰，被儒家誉为“大成至圣先师”的孔丘是如何做的呢？《吕氏春秋·审分览·任数》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斟，七日不尝粒，昼寝。颜回索米，得而焚之，几熟。孔子望见颜回攫取其甑中而食之。选间，食熟，谒孔子而进食。孔子佯为不见之。孔子起曰：‘今者梦见先君，食洁而后馈。’颜回对曰：‘不可。向者煤室入甑中，弃食不祥，回攫而饭之。’孔子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

这段话不好懂，我们翻译一下，用今天的话来说，大意是这样的:

孔子周游列国时，被困在陈、蔡之间，一连七天都没有尝到一粒米。饿得头晕眼花，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的繁文缛节，大白天就都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的。后来颜回想办法是，不知从什么地方讨来了一些米，就拿回来生火煮饭。煮到快要熟的时候，大概是饭的香味触动了孔子的某根神经吧，孔子竟然远远地望见，颜回从锅里抓了一点饭出来自己吃掉了!但他没有声张，依旧躺在那里。不大一会儿，饭熟了。颜回恭恭敬敬来到孔子面前，请他起来吃饭。孔子从床上爬起来后，假装不知道他偷偷从锅里抓饭吃这件事，伸了伸懒腰，然后起身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我梦到祖先了，现在我们既然有了食物，那就应该用这些清洁的食物先祭祀一下他们才是。”

颜回听了马上回答说：“师尊大人，这饭不能用来祭祀啊！刚才烧饭的时候，有灰尘掉到了锅里，我匆忙间就用手去抓了出来，觉得直接扔掉了太可惜，就自己吃掉了。”

孔子听了后，就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反省道：“原以为眼见为实，谁知道实际上眼见的未必真实；那么凭借内心的主观认知来衡量真伪呢，到头来竟然也也不可靠。亲爱的同学们，请一定记着，要看懂一个人真不容易啊！”

孔子在处理颜回“拾尘”这件事情上的做法就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他似乎懂点现象和本质的关系。遇到事情，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不急于做出判断，而是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给自己留下调查研究的时间，留下去伪存真的思考空间。

(四)今人要记取朱大儒教训

 先看一则旧闻。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 2020年12月14日 消息:12月8日，广东东莞网约车司机艾先生接到一张订单，乘客为一家三口带着一个婴儿，上车不久婴儿突发疾病失去知觉。艾先生连闯三个红灯将孩子送医，为此，他要面临被扣18分并处以600元的罚款。

交警表示须提供相关的医院证明，但婴儿家属却拒绝作证，称闯红灯跟他没关系。警方表示会通过监控视频和医院的记录来证实艾先生所说。艾先生也表示，虽然他无法理解患者家属的态度，但是并不后悔这么做。

△公安部新闻中心官方微博截图

今天，公安部新闻中心官方微博@中国警方在线称：经过核实，警察蜀黍已经取消了对司机艾师傅的处罚。我们不能让好人做了好事之后，还寒了心！

(来源：央视财经、央视新闻)

消息一经各大媒体披露，那位“拒绝为艾先生作证的婴儿家属”很快被骂上了热搜，人们纷纷指责他“没有人性”，“不知感恩”，“是《农夫与蛇》中的毒蛇”。

然而不久，事情出现了反转。

央广新闻2020年12月15日报道

在媒体曝光了网约车内监控画面后，当时车内的患者家属报警了。他说自己就是视频中的婴儿家属，但是他并没有接到网约车司机寻求帮助作证的电话和信息。

警方调查发现，真的冤枉了这名家属。原来因为网约车司机没有乘客电话，司机艾先生找到了医院，而这家医院当天还有另外相吻合的病人，由于疫情期间外人不能进病房，护士错将这个病人家属的联系方式给了艾先生。

 这虽然是小说中才有的情节，但是现在警方和医院都证实了此事，被救婴儿家属和网约车司机也终于见面，消除了误会。

作为吃瓜群众的人们，是不是觉得那些对“婴儿家属”口诛笔伐的先生有点那个？我们在没有弄明白事情真相的时候，如果能够记取朱姓大儒的教训，那该多好啊！

【附】《庄子·齐物论》关于“成心”的议论(白话翻译)

要理解“成心”对人们正确认识世界的危害，就应借鉴《庄子·齐物论》的相关论述。庄子从事物发展变化的角度分析“成心”和“分别心”“偏执心”“喜好(好恶)心”的关系，论述“万物归一”的思想。其中不乏辩证思维的智慧，对今天的我们来说，仍有可取之处。

不过，原文系文言，不大好理解。兹发相关片段译文，以飨诸君。

【成心】世人如果都以自己的偏见作为判别是非的标准，那么谁没有一个标准呢？何必是懂得事物更替而心有见地的人才有是非标准呢？即使愚蠢的人也是有的。在未有成见存于心中之前已经就因自己的好恶之感受而得出对与错的心得了，这个心得之现象的得出就像今天刚到了越国而实际上原本就在越国一样地早就待在那个地方了。所以才从道心里凭空产生出心得乃至执着了。

言论出于机心，与无心而吹的“天籁”是不同的。发言者知持一端，他们的话并不能作为衡量是非的标准。为了表述某事物果真就需要言辞吗？人们最初始时的思想交流并没有使用言辞啊！人们的言辞之所以能听得懂而雏鸟的叫声却听不懂，这个能听懂的背后是有一个思辨的审明作用在呢？还是没有思辨的审明作用在呢？那个大道为什么未被真正地认识到而产生了见解上的真与假呢？言辞所表述的意义为什么未被真正地认识到而产生了判断上的是与非呢？那个大道为什么必须去参悟才能实证到它而不能通过想象去找到它呢？言辞所表述的意义为什么必须通过思辨才能听懂而不能一听就能确定其真意呢？原因就在于那个大道被不深刻、不全面的小见解给遮蔽住了，就在于言辞所表述的意义被言辞本身的巧妙之比喻或夸张给遮蔽住了。所以才产生了儒墨两家之学术思想的我对你错的争鸣，世人都是用自己所认定的正确去评判人家的不正确，都是用自己所认定的人家的不正确来宣扬自己的正确。与其想用自己所认为的正确去推定人家的不正确，与其想用人家的不正确来证明自己所认为的正确，那就不如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修身以达到内明为好。

【 执着心·喜爱心 】人们之所以会产生分别是非的的心思，乃是由于当下一念的喜爱心所造成的虽然都是因为当时一念的喜爱心所造成，但当下一念的喜爱心刚刚生起便又马上消失了，前念刚刚消失便又马上生起了后念的喜爱心；于是人们的分别心刚刚形成执着又紧接着遇到新的事物而须要去分别了，于是对新事物的分别心又形成另一个新的执著心了；因为先前的执着心而产生了对新遇到之事物的不认同，对新遇到之事物的不认同经过喜爱心的分别又形成了新的另一个执着。所以每一位恢复了道心的圣人无不鉴于当下之一念的迁流不断而不由得时刻注意着当下一念的似起未起之时，也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啊！在先前的那个执着的作用下产生了新的另一个执着，新的另一个执着又变成了产生新执着的旧执着。先前的执着是喜爱心所认为的对与错而形成的，新执着也是喜爱心所认为的对与错而形成的。果真存在着执着心所认为的那个正确吗，果真存在着执着心所认为的那个不正确吗？无论是执着心所认为的正确还是所认为的不正确皆是失去了道心中庸之用的结果，这就是所说的形成执着的关键之所在。正是由于形成执着的整个关键作用发生在旧执着与新执着的环环相产生的现象中，于是无始劫以来所形成的无穷的执着也就变成了遮蔽道心的“五蕴”了。道心的中庸之大用是无穷无尽的，意识心的执着之妄用也是无穷无尽的。所以说要想了知道心的全体之大用还是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修身以达到内明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