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首长关注新形势，下军队建设的两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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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长友 编辑：韩水霖

　　1975年，张震同志任总后勤部副部长，我那时在军委办公厅秘书处工作，在军委和总部召开的一些会议上，能够见到面。他高高的个儿，任何场合都是笔挺笔挺的，一副标准的军人姿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几年后他升任总后勤部部长，后转任副总参谋长，又去国防大学当校长，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多了。他汇报工作和谈问题，总能讲得很透彻，我感到这是一位胸怀全局、深谋远虑的首长。

1985年，我任军委办公厅研究室副主任，在众多的文件、材料里面，只要能看到张震首长的讲话，我都会仔细阅读，每每都能吸收到新的思想。1992年，看到他在一个小型会议上的讲话，集中讲军事战略、教育训练等问题，讲得很深，有很多干货、精华，是个难得一见的文件。看了几遍，总觉得意味深长。

不久有了答案。张震校长的那个讲话，既是一个圆满的句号，又是一个开端。1992年10月，党的十四大决定刘华清、张震为中央军委副主席。中央这一决定，我们打心眼里高兴。当时，我很喜欢张爱萍首长诗词中的两句：“新笋破坚土，老干复葱茏”，张震首长到军委上任，不正是后一句的写照吗？此时我任综合调研局局长，1996年任军委办公厅副主任。张震首长任军委副主席的五六年中，我和机关业务部门直接为他工作服务，经常聆听他的指示，是我军旅生涯中最美好的时光。

这个时期，正是我国国防和军队建设指导思想实行战略性转变的关键时期。根据中央军委的战略判断和战略决策，从1985年起，国防和军队建设从过去的随时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转变到和平时期建设轨道上来，就是要下决心精简机构，压缩员额，停止低层次战备建设，最大限度地集中人力物力财力，加强重点装备研制和重点战备项目建设，使我军在世界军事变革中居于领先地位，在20年后主要装备接近世界先进水平。但是这一战略转变指导思想，要贯彻到全军指战员头脑中，要贯彻到全军一切军事建设行动中，不是容易的事，是一个艰巨的过程。特别是当时国家为了确保经济建设，国防费拨款很低，军队建设只能在“忍耐”中谋发展。

在国防和军队建设指导思想实行战略性转变的关键时期，中央决定刘华清、张震为军委副主席，不久又决定张万年、迟浩田为军委副主席。实现这一战略转变的伟大使命，历史地落到这一代领导人身上。

张震首长到军委上任后，立即显示出他一贯具有的既大刀阔斧又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我们清晰地看到，他的工作紧紧围绕两件大事展开。一是为了适应新的形势对国防和军队建设的要求，对军事战略方针进行调整，立足于打赢现代技术特别是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二是要把我军的光荣传统传承下去，并且在新的历史时期发扬光大，使我军服从于党的绝对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本质永不变色。20多年过去了，这一战略举措的历史光辉更显得鲜艳夺目。

　　1991年的海湾战争，引起了人们对军事建设中一系列重大问题的思考。曾经依靠“小米加步枪”打胜仗的张震首长，对世界军事变革非常敏感，在思考着将来高技术条件下的仗怎么打、现在的兵怎么练的问题。经过反复思考，他在许多场合讲述以下观点：由于世界和平力量的增长和多极化趋势的不断发展，有可能在较长时期内不会发生大规模世界战争，但局部战争不可避免。未来的局部战争，必然是高新技术的战争，武器装备的信息化、智能化、一体化高度发展，作战效能将成倍增长，作战样式也将出现许多新的特点。因此，我军的武器装备建设、军事训练、军事理论研究等，都必须立足于打赢未来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和平时期的军事训练，就是要解决人与武器的结合，现在这方面还有很多问题，新装备下来不敢用，不会用，怕出问题，消极保平安，这很危险。将来会不断有新装备，如果还是老观念老办法，如同“小脚婆穿高跟鞋”，怎么能打仗。对于这个问题，当时是有不同看法的。有的认为，我军现在装备还比较落后，提着眼高技术战争不切实际。有的人说，现在军费那么少，维持都困难，讲高技术也就是纸上谈兵。张震首长说，以为有钱什么都能搞好，也不见得。美军很有钱，也不是什么都搞好了，在毛主席眼里也是纸老虎。我们过去是没有钱打败有钱的。张震首长多次在军委会议上讲述自己的看法，最终形成了军委的决策：我军建设的立足点是打赢现代技术特别是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

1992年11月，我带领一个调查组去东南沿海陆海空军部队和机关进行了调查。12月12日，给军委呈送了调查报告，着重反映了这个方向战备建设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一些对策建议。张震首长于12月14日对这个报告作了重要批示：“这个报告了解全面，有事实，有分析，有建议，请三总部领导结合各自业务，提出解决措施有效办法，准备在军委扩大会讲清。”根据他的建议，军委召集各总部领导开会，专题研究东南沿海方向的战备建设问题，重新明确了国防和军队建设的重点方向。这对指导新时期的战备建设起了重要作用。

张震首长抓部队传统教育，有其历史的必然性和现实针对性。中外历史上，很多部队都曾经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但后来没有保持自己的战斗意志，丢掉了用鲜血铸成的战斗作风，成为不堪一击的部队。我军在以毛泽东为统帅的老一辈革命家缔造和指挥下，谱写了世界军事史上最为光辉的一页，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优良传统能否传承下来并发扬光大？这是张震首长最为关心的问题。由于较长时期的和平环境，有些部队出现了官不思战，热衷于拿文凭；兵不练武，热衷于学谋生手艺；管理松懈，形式主义，吹牛拍马，报喜藏忧，搞点“窗口部队”应付领导视察等等。面对这些问题，张震首长认为，应下决心大抓传统教育，解决好团结力、凝聚力、战斗力。他一再强调，廉政建设的关键是抓好落实，落实的关键是各级领导从自身做起。“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风不正引鬼来”，领导和机关正己最重要。当北京某部队凶杀案枪声一响，张震首长立马奔赴现场，他要搞清楚这个能打硬仗的红军部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问题。他在部队的讲话中，讲得最多的是传统教育。我曾问他，传统会不会是“双刃剑”，对军事变革有负面影响。首长说，不会，因为我们讲的是优良传统，优良传统是我军的本质特色。毛主席讲过红军也有一些“烂糟糟”的东西，那些早已随着我军现代化正规化发展抛弃了。时间已经过去20多年，今天回过头来看，这确实是一项具有深远影响的战略举措。

　　2002年，几位抗美援朝老战士策划编一本书，回忆这场战争中那些辉煌而又艰难的战斗生活。这几位老同志都是笔杆子，当年在战场上或从事新闻工作，或从事宣传文化工作，他们要我担任主编，我欣然接受了。书稿完成后，大家商议请一位德高望重的首长题写书名，并一致认为张震首长最合适，因为他始终高举传统教育的大旗。我受大家的委托去向张震首长报告。首长听后非常高兴，立即提笔书写。这时从里面传来首长夫人的声音：“你说以后不写了，怎么又写？”首长风趣地说：“你得调研一下，是谁要写，写什么。”首长夫人走过来，看到纸上雄劲有力七个大字：震撼世界一千天。她笑了，我们也都跟着乐起来。

跟随毛主席打江山的老一辈革命家，脑子里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做任何事情都要先作调查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从张震首长的工作作风中，我亲身感受到这个非常鲜明的特色。过去的军委副主席都是老帅，只管大事。现在的军委副主席，既管大事，又抓具体事，张震首长的工作十分繁忙，不论怎么忙，他每年都要几次下部队调研。他下部队，只带精干的小班子，调研活动安排非常紧凑，我们小他二三十岁，跟着他的工作节奏都感到很吃力。他的调研活动既照顾到“面”，尽可能多去一些各种类型的部队；又专注于“点”，经常一竿子到底，下到连队“解剖麻雀”。部队的军师级领导，大多在国防大学学习过，见老校长来了，格外亲切。大家知道他在军事上很内行，眼光很敏锐，不敢在他面前弄虚作假。张震首长除了亲自调查研究外，还要求我们多到部队去了解实际情况。在20世纪90年代，由于我军建设处于战略性转变的关键时期，根据军委首长的要求，我们每年都要组织几次较大规模的调查。为有利于进行量化分析，有时组织拉网式调查。

张震首长出现在任何军事活动场合，都是仪表堂堂，很是威严。但是跟他接触多了，会感到他很亲切，说话幽默，有时还很随和。一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聚精会神地修改文稿，突然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的军人，是张副主席！我还没来得及敬礼，首长已和我握手。我的办公室很小，一张办公桌3个文件柜两个小沙发，满满的。他不由分说便坐到我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我一时不知所措。首长笑眯眯地问：“你们调研局现在有多少人？有几个办公室？人员还有具体分工和编组吗？”我一一作了回答。首长问：“你们局任务重，经常加班突击，会很辛苦，大家情绪怎么样？”我说：“很累，但大家很愉快。”首长又问：“你们局秀才成堆，团结怎么样？”我说内部团结很好，常有争论，没有内斗。我在时，布置工作、安排任务都很顺利；我不在时，大家都能相互照应，做自己该做的事。李际均主任说过，综合调研局内部团结协作好，没有摩擦，像滚珠轴承。首长满意地微笑着，频频点头，饶有兴致地说：“你们局藏龙卧虎，继续努力。”政治部知道首长到我办公室来了，宣传干事赶紧拿来照相机，留下了一张使我终生难忘的照片。

我的办公室在四楼，没有电梯，首长已经80多岁了，一步一步爬上来，使我非常感动。首长走了以后，“藏龙卧虎”四个字在我脑子里来回打转。这是什么意思呢？是鼓励。我召开会议传达首长的关怀和鼓励，要求大家应有更高的奋斗目标，以更高的工作质量为军委首长服务。

　　2001年底我到龄退休了。紧接着我就到北京大学报了个班，学习经济管理研究生课程，一年后结业了，我去西山看望张震首长。快一年没有见到他了，见面后感到十分亲切。我把到北大学习的事跟他说了，他听后很感兴趣，围绕学习这个话题聊了起来。首长说：“正军职干部退休后还去大学读书，过去没听说过，你是怎么想的？”我说：“在位时忙惯了，退下来后给自己找点事，动动脑子也许能防止老年痴呆症。”接下来首长问了一连串问题：“总共有几门课？一个月有几天大课？上课听讲费劲吗？是边听边记吗？课后有作业吗？”我一一作了回答。首长问：“最后还考试吗？成绩怎么样？”我说：“考核了10门，平均90分以上，论文是《论新世纪企业竞争战略》，评为优等。”首长说：“你喜欢学习，非常好。你能把学习坚持下来，说明你有文化基础，有毅力。”首长兴致勃勃地说着许多勉励的话，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我带着感激的心情向首长告别。

每次和张震首长交谈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新兵。这一次见面虽然我已年过60，军龄40多年，但是在他面前，我还是觉得自己是新兵。每次聆听他的教诲，都是那样亲切，回味无穷，感到自己很幸运。

张震首长离开我们一年了，他依然在我们心中，会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作者系中国人民解放军原海军航空兵副政治委员）

徐长友，男，汉族，1941年8月出生于沭阳县东小店乡，1961年8月入伍，1964年7月入党。历任战士、司务长、青年干事，中央军委办公厅党委秘书、组织干事、团工委副书记、秘书处秘书、研究室副主任、综合调研局副军职局长、军委办公厅副主任。海军航空兵副政委中共党员，研究生学历，1995年7月被授予少将军衔，1999年7月被授予海军少将军衔。2001年11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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