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上海人

大平

上海自开埠以后，华洋杂处，租界当局管得少，满清政府够不着，于是，经过多年发育，出现了一处类似飞地，造就当初大陆上几乎没有的“市民社会”、“商业社会”。

不管你来自何方，广东人、山东人、宁波人、苏北人、苏州人、无锡人。甚至，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美国人、俄罗斯人，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不过，只要移居到这里，统统就成了上海人。

而上海人的标志之一，是要讲一口流利的“上海闲话”，就是英语到了此地，亦变异为“洋泾浜”，且只存在于市区范围之内。

这种吴语系中的上海话，作为一个地域、一方群体的特殊口音，说着听着，既不同于上海郊区，又不同于邻近的江浙，可谓独一无二，也难以复制。

上海人的特别，还在于这里曾是“冒险家的乐园”，多少人的梦想，在此实现。然而，普通市民所过的日常生活，按部就班，却有着自己的一整套规矩。

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当谁也靠不住的情况下，就只能阿拉自家作主，这倒逼了上海人的自立、自主、自治，并成为一种常态。

当然，上海人不仅仅是自顾自，而且，既独立，又抱团，还讲秩序。曾经的黑社会势力，其形成背景就是小政府、弱政府，存在着大量管理空隙。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人的做大、做强，可以说，离不开上海这一片独特土壤，以及根深蒂固的“码头文化”。

上海人的日常生活，精明、精致，“螺丝壳里做道场”，“各家自扫门前雪”，亲戚、朋友之间，极讲究分寸感，“亲兄弟，明算账”，若即若离，平平淡淡，而只有这样子，相互关系才能够稳定且持久。

过去，上海滩寸金寸土，人口稠密，相当的拥挤。上海人住的房子，可以小一点，大部分是石库门，然而，即使住一间亭子间，也一定弄得清爽、干净，自己住着舒服，别人看着利索。

吃的、用的东西，可以量少一点，简单一点，实用一点，不过，从浓油赤酱的本帮菜，到“48只脚”的红木家具，却偏偏要追求可口，以及精巧，卖相要好，不可随便。

想当初，上海人穿衣服，是绝对不马虎的，再节约的人，即使戴着假领头，出门之前，也必须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

男的要头势清爽，西装领带，再加上尖头皮鞋；女的要烫头发，穿旗袍，着高跟鞋，还有首饰、丝巾搭配包包。只有把自己搞得“山清水绿”，内心才会产生自信。

上海又是一商业社会，而交易的前提，是一定要讲规则，守信用，按照合同办事。在上海，朋友关系就是再好，也难以出现酒桌上拍胸口、打包票，第二天醒来，什么都忘记了的情况。

上海人凡是遇到所托之事，不会轻易答应，但是，承诺之后，一定认真负责地做到、办好。这种一是一 、二是二，“不唯上，只唯实”的做派，其背后隐藏着的软实力，是法治和制度，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是这块土地上，特有的海派文化。

通过主体意识觉醒，生活方式加持，语言表达另类，很容易在一大群人当中，立即辨识出来，谁是那个上海人。

久而久之，“上海人”就变成了一只身份标识，一种共有的地域认同感：海派，洋气，现代，守法。

谢卫平

2024年1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