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

大漠独行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生活中,要学会接受残缺、接受不完美,但要一直奔跑在追求完美的路上……这是野菊花给我的启示。</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题记</b></p> <p class="ql-block"><b>  “菊黄蟹肥”,这是许多年前自家老屋里的一幅年画,那时对于菊花还没有太深层次的认知,不过是知道名字而已,我说的菊花是盆养的菊花。那时的野菊花还没有走进自己的视野,还不能把它们和盆养的菊花等同起来,几十年的生命历程,方知野菊花在生活中有了更多的付出和担当。那时菊花的文化符号,在自己生命中还没有建立起来,就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样,说不出它的好,只觉得读起来舒服。儿子小时候背诵马致远的《秋思》时,说“小桥流水人家”这一句最好,那时他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一定不会理解“小桥流水人家”的深意,他只是单纯觉得好,那是一个孩子对文字的敏感。</b></p><p class="ql-block"><b> 昨天(2024年9月28日)因为参加一个婚礼,见到了故乡的许多人:三哥、大姐、三嫂、小六子……自是很亲切的感觉,三姐悄悄地说:“小六子给你送玉米了,那可真不容易,他从来不送人任何东西,你高兴吧!”三姐神秘地一笑,并且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小六子就坐在她的身后。和他们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因为要去韩三舅家赴宴,匆匆离开时,我和小六子单独告别,让他快点解决“成家”的事儿,我好有机会参加,玉米不能白吃啊。小六子笑了,近60岁的他满脸皱纹,笑起来倒是有几分小羞涩,像是故乡秋天原野上的野菊花。去赴宴的途中,在渠畔上,偶有野菊花一晃而过,看不清它们的容颜,但是,我知道又一个秋天来临了。</b></p><p class="ql-block"><b> 许多年前,写过一篇《故乡的紫菊》,那里记录了故乡秋天别样的风景,还有处事怪异,和村民老死不相往来,不合群的九姑娘。在秋天的原野,在忙着收割庄稼的人群里,九姑娘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踽踽独行……她是故乡真实的存在,就像原野上的那一簇簇野菊花,在秋霜之后,百花凋零,野草也失去了活力,野菊花迎来了它们的绚烂时刻。它们也会一身伤痛,但是,它们仍然会笑,笑出田野上一道让人感动和敬畏的风景。九姑娘应该当奶奶了,或许放下了几亩勉强可以生存的土地,像一部分小村人那样,到城里照看下一代,有了新的人生轨迹。但是,故乡原野上的紫菊没有消失,它们仍然恋着那片土地,渠畔、林带、或是安静的地角……总之是艰难的生存空间,有土地,有阳光,它们就会心怀感恩,努力向下扎根,向上生长,然后留下自己的高光时刻,留下凋零季节里的一缕芬芳。这样想来,我对故乡的紫菊多了一份敬畏。</b></p><p class="ql-block"><b> 离开故乡快四十年了,四十年中,故乡的一场场风,刮走许多人、许多事、许多植物……也许有一天,它们又会被风刮回到小村,刮回到故乡的原野,但是,它们见不到我,或者是我们了。从小村出走的孩子,也是被一场场风刮走的,他们就像紫菊花的种子,为心中那片紫色的梦,他们一路跋涉,他们心中的圣地是城市、是远方。但是,城市里都是钢筋水泥,都是逼仄的空间,都是孤寂的苟且……城市里没有野菊花的空间,那些漂泊的游子,他们的紫菊梦只能在每年秋天来临之时,在他们自己心中的一个小小的角落悄然绽放,慰藉一年渐进凄寒的生活。</b></p><p class="ql-block"><b> 第一年参加工作,学校为了解决冬天取暖问题,每个班都有任务——上交柴草。我领着学生、赶着马车、在收割后的庄稼地里捡拾……学生们的热情很高,他们像是在做一场游戏,我却是满心担忧,怕马受惊、怕学生们受伤、怕不可预知的意外发生……提心吊胆之际,发现一簇野菊花,在一个渠畔的朝阳坡,艰难地举着几朵紫色的小花,阳光下,那些笑脸是那样撼人心魄!当时自己的处境和那簇紫菊极为相似,环境窘迫、四面楚歌、生活灰暗……此后的许多年,那个深秋,那簇紫色的菊花,都是一道光,在我的记忆深处闪闪烁烁,陪伴着我迎接每一个沉甸甸秋天的到来。</b></p> <p class="ql-block"><b>  离开生活了18年的小村,到了另一个小村,对于生命的轨迹来说,另一个小村离城市更近了一步。尽管那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城里,成为城市里的一份子,在城里留下自己一段生命轨迹。</b></p><p class="ql-block"><b> 在另一个小村生活了23年,奇怪的是,每每说到故乡,还是想起6岁到23岁生活了18年的那个小村。在参加工作以后,居住了23年的小村,留下的记忆不多,村中很多居民我们都不认识,在小村的东北角,十几户人家似乎是独立成村。那时忙于工作,很少去光顾原野,或者是没有原野可以去光顾,对于原野的认知,还是被认为是自己故乡、居住了18年的那个小村周围没有庄稼的土地上的所得。</b></p><p class="ql-block"><b> 紫菊当属例外,这应该是我和紫菊的缘分。我们住房的东边不远是一处林带,林带两边是沟渠,贫瘠的沟渠上没有野草,野草不爱的地方,给了紫菊一方舞台,每年都会有紫菊站在渠畔上笑,当然是深秋时节。每天上下班,都有那紫色的微笑迎候,在天气渐冷的深秋,好心情也会瑟缩起来,不过看到紫菊,就会有一片明媚的心情,就会有一缕阳光驻在心里,并且好心情在阳光下慢慢膨胀。有时,办公室的女同事,在一个好看的酒瓶里插一束紫菊,办公室里蓬荜生辉,有了暗香在浮动,那悠悠的暗香,落满老师批改过的作业本上。</b></p><p class="ql-block"><b> 有一年,家里住了七八个学生,妻子因此有了别样的辛苦,每天三顿饭苦了妻子,学生口味不一样,有不吃姜的、有不吃蒜的,有不吃酱油的……妻子要全面照顾,左突右杀,妻子所有的努力,就是争取大家都满意,尽管她知道众口难调,那几年,妻子的情绪常常被饭桌上情况左右。菜被吃光了,妻子心情大好;某个菜无人问津,妻子就会心里难过……有时学生晚自习回来,妻子还要简单做点吃的,让学生免受饥饿之苦,这样的囧况持续了七八年。</b></p><p class="ql-block"><b> 又一个秋天来临的时候,大门口的土堆上(粪堆),居然有一大簇紫菊开了,数了数有几十个花朵,花骨朵更是数不过来。和紫菊花一墙之隔,是两棵樱桃树,每年春天,它们都会举起满树的火炬,照亮小园的一个个暗角。那时蜜蜂会来,嘤嘤嗡嗡唱着她们感恩的歌。樱桃熟了的时候,左邻右舍会骑在墙头上贪吃樱桃,那是很有乡村气息的风俗画。胖哥吃起来很有特点,他喷喷吐樱桃籽的声音频率极高,很远就能听见。后来他不吃樱桃的时候也会喷喷吐,那时我就想,是不是我家樱桃惹的祸,让胖哥形成了条件反射的强迫症。</b></p><p class="ql-block"><b> 那簇紫菊开得极是绚烂,我们会有疑惑,它的种子是从哪里来的?可能是大风刮来的,也可能是鸟儿衔来的,或许是父亲运柴草时带回来的,还有可能是妻子给学生们洗衣服时,紫菊的种子从衣服掉落的……终归是有很多种可能。家人每日往土堆上倒脏水,那簇紫菊没有因此心情不愉悦,而让它们的笑里多了几分黯淡。脏水不是污染水,不过是洗菜后的水,有了水的润泽,这紫菊多了几分生活底气,它们就那样无所忌惮地微笑着,直到冰封大地。</b></p><p class="ql-block"><b> 在以后的日子里,特别是搬到城里以后,常常和妻子说起那簇在粪堆上怒放的紫菊,它的来处,它的归去,还有它的子孙们……都去了哪里?它们来去匆匆,那一年,它们冒冒失失地来我们家拜访,它们把最珍贵的微笑送给我们,我们似乎并不热情,没有精心呵护它们,它们却以德报怨,深意何在?最通俗的解释,那是紫菊对妻子辛劳付出的奖励。</b></p><p class="ql-block"><b> 昨天是儿子的生日,他送给母亲一束玫瑰花,妻子给我发视频,心中应该是“小得意”。儿子懂得他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这是岁月赐给儿子的“懂得”。</b></p><p class="ql-block"><b> 于是,想起了那个秋天,在大门口土堆上的那簇紫菊,它在我和妻子的回忆中永远在燃烧。</b></p> <p class="ql-block"><b>  我和野菊花的缘分不只在故乡的原野上、在家门口,更多的还是在路上。</b></p><p class="ql-block"><b> 有六年的时间,每天要骑行60多里路上班,这样的行程充满危险,且多的是寂寞。于是一路哼唱歌曲,把一首歌唱50遍,或者是唱50首歌曲,这样赶路会多一点情趣,到了紫菊开放的时节,我的行程会大不一样。</b></p><p class="ql-block"><b> 上班的路上要经过一道堤坝,应该有四五里长的样子,那道大坝差不多是上班路途的中间部分,见到大坝,就会有一份好心情,因为离学校不远了,特别是寒冷的时节。堤坝的两边都是旷野,是野草的天堂,挨近堤坝的两侧,是成片的紫菊,每到紫菊开花的时候,我都会放慢车速,让那紫色的笑脸留下更清晰的记忆。</b></p><p class="ql-block"><b> 有了相机以后,决定拍下怒放的紫菊。常常是我把摩托车放在大坝的边侧,怕影响过往车辆通过,然后走到大坝下边。早晨的露水很重,没走几步,鞋和裤脚都湿了,再走几步,鞋就湿透了。看着很是震撼的紫菊,走近它们才会发现,它们都是伤痕累累,叶片有干枯的、有被虫子啃得残缺不全的;花瓣有被风吹断的、有被泥土遮盖的……走进镜头的紫菊没有完美的,于是心里有了大大的落差,觉得这是不真实的,这不是紫菊应有的样子。现在再经过那里,都是稻田地,紫菊的家园丧失殆尽,仅有沟渠上有零星的紫菊在坚守。</b></p><p class="ql-block"><b> 那以后,我处处留意深秋的紫菊,无论它们身在何处,它们都是不完美的,叶枯花残,这是真实的紫菊,城市花园里的紫菊可能相对完美,但是,它们不属于原野,没有原野紫菊的气质,没有原野紫菊的顽强与不屈。年纪大了以后,才会懂得紫菊的生存哲学,“完美的紫菊”不过是一个幼稚的想法,在原野中,压根就不存在完美的紫菊,如果说存在,那就是残缺的完美。有了这样的经历,不再给原野的紫菊拍照,让它们的完美鲜活在我的臆想中。我们的生活也是一样,接受不完美,但一直为完美而努力。</b></p><p class="ql-block"><b> 有一次下班回家,在路上遇见两个低年级的学生,看样子他们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那是一个紫菊开放的时节,两个男孩和我一样,被紫菊的美吸引了,他们把自行车放在路边,每人手里采集了一大把紫菊。一个用紫菊编制了一个花冠,并且把花冠戴在另一个男孩的头上。这不是游戏,这应该是发自内心对紫菊的爱。戴着花冠的男孩,手里拿着一大捧紫菊,站在晚霞里笑……事情过去有20年了,夕阳里采野菊花的男孩们都为人父了,也许他们都忘记了那件事,但是,他们却把美好留给急急赶路的行人,那一次的紫菊花冠,一直就在记忆中,还有那两张落满霞光的笑脸,一份落满霞光的纯真友情。</b></p><p class="ql-block"><b> 有几年,每年的十一和太哥走在旅游的路上。“爨底下村”是我们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当初被这个字难住了,查找它的读音颇费了一些工夫。</b></p><p class="ql-block"><b> 在爨(cuan 四声)底下村,意外与一簇野菊相遇,平心而论,那簇野菊花震撼到了我,也震撼到了同行的几位朋友。它生长在一座老屋的墙缝里,而且它的颜色不是紫色,是灿烂的明黄。在灰暗中行走,突然一大簇黄色的野菊花撞进视野,立刻牵住了行人的脚步。走近一看,叶片也是极不完美,可见它们生长的艰辛,旱季它们要控制水分的摄入,烈日灼烤的时候,它们要从容面对。那么生长所需的养分来自哪里?那一道墙缝足以让它们绝处逢生吗?我们无法找到答案,除了震撼,除了敬畏,剩下的就是我们匆匆赶路。这样的邂逅也有七八年了吧,我们应该都还记得,至少我是这样。</b></p><p class="ql-block"><b> 昨天夜里,梦见有一个人朝我走来,那个人面目不清,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不过他(她)手里有一大束紫菊,每一朵花都笑得很灿烂。奇怪的是,紫菊极是清晰,就像是一簇真实的紫菊,在真实的阳光下,在我惊讶的注视中笑……</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2024.09.29</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