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记事之四：历练

莲如意

尽管年少时在故乡生活了大约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但在这短短的100多天里却经历了磨难与历练。 因为我的二伯父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他的院子里连个像样的厕所都没有。我去后他决定在院子里要用土坯垒一个厕所。 当我从舅奶奶家的村子里回到二伯父家时，马上与二伯父一起忙着建厕所。 二伯父在距离院子西边大约有200多米远河边的二滩上，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土地，用自己动手做的脱坯用的模具，带着我开始了制作土坯工作。 因为我和二伯父力气都达不到用石夯制作土坯的能力。我们制作土坯的模具要比村里专用的夯土做土坯用的模具小的多。 二伯父带着我在不同的地点挖来了脱坯用的土。既有一般的黄土也有红粘土。将他们调合在一起，用水桶从河里打水和成泥，然后再将和好的泥放在模具里，用瓦工用的抹子将其抹平，然后将模具提起，一个土坯就算是制作好了。如此反复地做，等脱好的土坯自然晾到可搬起时，将其再立起花样摞好，继续风干。最后再搬运到院子里。 干这活看起来容易，但是干起来也并不是很容易，特别是起模具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毁掉一块坯。而和泥更是一个力气活。干这力气活，就我们一老一少两个人。一天干下来真的是太累了，后来我的两只手又起了泡，我将小手帕包在手上，忍着痛照样干。 好在是我从小就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尽管是手上起泡，但也不是多么厉害，因为我的手上原本就是有茧子的。 从小就吃苦受累干惯了活的我，尽管原来在家也会和煤灰、摊煤饼子，但那一次最多也就是和百十多斤的煤灰，等到干的累了，活也就差不多干完了。 可这垒厕所的土坯要完全脱完了，那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再加上我和二伯父还要自己烧火做饭。这一天累下来，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 真的不想让二伯父给我建厕所了。但是看到二伯父都是60多岁的人了，还要为了我那么辛苦的带着我干这么重的活。我也就咬咬牙自己给自己鼓劲。鼓动自己多干点，别让二伯父太累了！ 因为那时我刚到农村，还没有完全学会烧大锅呢，每次烧火做饭，往往会把火弄得快灭了，还得由二伯父帮助我，再将火弄旺，那会儿，我是真的怕二伯父累的倒下去。所以，我就会在脱坯的时候，自己尽量的多干点。 可是刚干了没两天，就像是老天爷在诚心的考验我似得，我的眼睛又突然开始长起了小针眼，而且这次还不是长了一个，而是四个眼皮长了四个。 这小针眼虽说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长大了后却极大的影响了视力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那真的是非常痛苦啊！ 当时我就想：过去我能带着针眼去学校上学，现在我仍然可以带着针眼干活，这次不过就是多长了两个而已，我绝不会被小小的针眼打倒！ 二伯父一看我长了针眼，说什么也不愿让我同他一起干了，我知道这是二伯父疼我。我绝不同意二伯父不让我再干，仍然坚持同他一起干。二伯父没办法，就想两人都不干了。我更不同意！最后二伯父不得不让步，同意我跟他一起干。就这样，我硬是𠄘受着针眼带来的痛苦，同二伯父一起将脱坯的活全部干完。 我和二伯父干这活用了多长时间？现在已经没有了记忆，只记得干到最后搬运土坯的时候，是有温叔用一辆独轮车，帮着我和二伯父把一多半的土坯从二滩上运到了院子里。 二伯父终于带着我，在他的院子里为我建起了一个用土坯垒的小厕所。 每当我看到那个小厕所，就会想到：这是我用亲手脱的土坯帮二伯父建造的。这脱土坯的活这么累，我也盯了下来了。而且还是在双眼长针眼的情况下坚持干完的。看来，只要是下定决心，不怕吃苦受累，想干的事儿就一定会干成！ 实践证明：我终于在眼睛出毛病的情况下，也坚持干了下来。苦与累及那可恶的小针眼儿，都被我踩在了脚下！ 我赢了！赢得了初到农村首战胜利！我觉得我很能干！那时我也挺佩服我自己的。 因为我回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在深秋季节了，秋收的农活好像是没有干过，但是在春耕大忙的季节，我却和小思儿妹妹，一起代替有温嬸子出工干过农活，我觉得最累的活就是拉耙了。 那时，我们村好像是分两个生产队，东头一个，西头一个。我们西头这个生产队很穷，农活很需要的牛很少、或者是没有。春天犂好的地，要把它耙平才能种庄稼。 一天出工后，队长分配我和小思儿妹妹同另外大约八九个女社员一起去拉耙。当时一位上了年纪的男社员站在耙上，两只手各拉住一根绳子掌握着方向，我们这十多个女劳力，一人肩上套一根绳子，拉着耙绳在满是大土坷垃的地上往前走。 十多个人肩上拉着绳子，一起弯着腰拱着腿，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假如谁的速度慢了一点、劲儿使得小了点，那拉耙的绳子就会松弛下来，耙上站的人就会看得清清楚楚的，然后他就会点着名的叫。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怠慢和偷懒，大家都同心协力地使劲儿拉着耙绳往前走。 当时我和小思儿妹妹两个人顶一个劳动力，拉耙时我们两个紧挨着。因为我们两个年龄小个子矮，步子就不会很大。拉耙时，只有脚下迈开很大的步子，才能跟得上其他人的节奏。 耙上人发了＂走＂的指令后，我们两个那都是拼了命的使劲往前拉，唯恐自己的耙绳松了遭人耻笑！等拉到地头后，我人累的腿都打哆嗦了。刚一到地头，耙绳一松，就一头栽倒地上浑身像瘫了一样，软软的一动都不想动了！真的是太累了！太累了啊！这真的是比脱坯还要累得多呀！ 因为脱坯和泥时，是自己可以掌握的，弄不动的时候还可以少弄点泥在铁锨上，实在累了还可以歇一下。可是拉耙不行呀！别人走，你就得跟着走，不能有半点的弛缓。我觉着我当时一直都是在紧咬着牙，精神高度紧张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不敢使自己有半点的走神！就是这样才坚持到地头。等看到了地头，停止了拉耙，整个人一放松，自然就双腿一软一头栽到地上。 当时，耙上站的人和拉耙的人都吓坏了！小思妹妹也被吓得蹲在我身边，一个劲的直＂二姐、二姐＂的叫！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心里也明白，但是四肢软软的不想动，也没有气力去应答。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时，有位拉耙的也蹲了下来去拉我的手，我只好提提神使劲说：＂没事儿，就是累了，腿有点软。＂ 在这种情况下，拉耙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说：＂快，别让这姊妹俩干了＂、＂她们太小干不了这活＂、＂别让她们干了，没她俩，咱不照样干＂！好多人也随声附和地说：＂是呀、＂＂是呀，别再真得累坏了就麻烦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小思儿妹妹就只拉了一趟耙，就结束了上午的出工。我们两个又在地头歇了好长时间。我觉得两条腿不哆嗦、也不那么发软了，觉得好像是有劲儿了，这才在社员们的催促下回了家。 回家后才觉得有一个肩火辣辣的疼，原来我们没有拿垫肩的东西，春天衣服又薄，耙绳勒得肩上的肉皮都磨破了。 有温叔是村党支部书记。在农忙季节，有温嬸子就是再忙，也要带头下地干活。我和小思妹妹既然不能代替她出工。她就必须亲自去下地干活，家里那一堆事儿怎么办？有温叔根本没空帮家里干活。特别是推磨呀，推碾子呀，家里本来就有了六口人，再加上我，一个月要吃多少粮食呀？！ 有温嬸子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在一天收工后叫上我（原来只叫小思儿妹妹跟她去）帮她去推磨。好在推磨的人刚走，不然还要排队呢。 推磨、推碾子这活我是干得够够的了。因为到了后来，有温嬸子干脆就把这活，按照我和小思妹妹的要求，完全交给了我们。 用磨推玉米、用碾子压地瓜干这些活，一开始干还觉得不算很累，可是一圈一圈的转个不停，时间一长就觉得有点累了。粮食放的少点儿快磨好的时候，磨好像就轻点，有时候粮食放得多点，特别是刚走上两圈后就觉着磨越来越沉！ 我和小思儿妹妹有时候一推就是大半天。不仅是累，更是枯燥无聊的很！越累，就越觉得累。每次推完磨、碾子都会有好几天，觉着腿都是酸酸的。那滋味至今还能回想得起。 　　 冬天的时候冒着大北风和小伙伴们一起外出拾柴火、春天冰封的大地解冻，拿着镢头去刨尖草（甜草）根晒干了当柴烧、用小镢头在棉田里寻找年前还没拾净的棉柴根，刨出来晒干了当柴烧等等。 记得在老家干得最多的，除了推磨推碾子以外，就是跟着二奶奶在家，将玉米棒子的粒搓下来；从棉柴上将晒的半开和咧嘴的大棉桃上往外扒籽棉、待籽棉晒干后。再将里边的棉籽一粒一粒的都择出来。 这样的无籽棉晒干后，再去加工成可用于纺线的棉花（我们德州土话那时把这种棉花叫穰子）用这种棉花纺的线织的布，上面会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没有择干净的棉籽皮。这种棉花纺的线织的布，就是最差、最粗的老粗布了。 干这些活的时候还是比较轻松愉快的，因为有二奶奶带领着我们几个孩子干这些活，有说有笑的，只是会把手指头弄得生疼。 老家的冬天，除了干活的辛苦外，另外就是生活中的不容易，冬天的时候早上起来洗脸、洗手都要用冰凉的水，擦脸的毛巾（都是织好的整匹布上的布头，做成的粗布擦脸巾）都冻得硬邦邦的。洗脸根本就没有香皂。手脏的厉害，就用洗衣皂。天冷的时候根本没有地方去洗澡、在农村半年都不记得洗过澡，衣服也是不知多长时间才洗一次。天暖和后，才有可能去河里洗衣服。 冬天的农村，衣服上最多的也就是尘土，一刮大风，地上的尘土就会被卷起，然后飘落下来，即使是在屋里也会尘土飞扬。因为我们老家那会儿的地面都是土地面，人在上面走，哪里有不起灰尘的道理？再加上窗户门的也不是多么严，所以我们总是会与漂浮在空中的灰尘亲密接触。尘土落在衣服上，又会随着我们的活动抖落下来。 若问＂吃饭滴到衣服上菜汤怎么办？＂这就更简单了，等他自然干了，搓一下就干净了。因为那时候几乎不吃鲜菜。即使是吃菜，里边几乎看不到油花，哪里会有搓不干净的油点啊？！如果是滴上粥，只需用毛巾沾上水把它擦干净就行了。 在农村的半年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不仅经历了人生的一些磨难，但更重要的是在这些磨难中，我却经历了人生最宝贵的历练。 现在想来，正是因为有了农村生活的经历和历练（童年时，1961年夏天到1962年夏天，我们全家也因父亲工作调动，曾在德州近郊农村生活过一年），培养了我从小就能够经受得起磨难，经得住生活的考验，磨练了我的意志，打造了我坚强的性格。奠定了人生能够勇敢的面对挫折和磨难，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都从不低头弯腰，总能披荆斩棘、想方设法战胜困难，勇往直前！即使是摔倒了，也会爬起来继续前进！ 生活中是这样、工作中也是这样。现在尽管已年过古稀、多病缠身的我，照样会带着一身病快乐前行！ 假如童年和少年时期，没有在农村生活的这两段经历，我很可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非常的感谢在农村生活中经受的磨难和历练！也非常的幸运，我一生能有两段农村生活的经历！ 2024年11月10日完稿公开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