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与白发

张骁

周末的阳光是秋天送给人们最好的礼物。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阳台上一片辉煌，有一种向上的感动，那一刻觉得搬一只小凳子，坐在阳光下，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望着，望着，

手边的《杜甫传》放进了手提袋。

我又一次被阳光的明艳和辉煌吸引到了户外。

拎着我的书，我又一次走出户外。

银杏树开始换装了，黄色慢慢浸润泽着绿叶的边缘，有一些过于急躁的叶子颤颤地枯焦着；有一些已经铺满了脚下的土地。

一阵风吹过，几片黄叶打着旋在空中舞过。

捡起一枚，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清晰的纹理间还蕴藏着春的气息和夏的热烈。就这么，一阵一阵秋风吹来，叶子便沧桑了，凋落了。

在我的出神里，儿子已经采撷了一支柳条，编成花环带在我的头上，最惹眼的是额前还有一支骄傲的雀毛。

他笑着说，妈妈是最美的风景，这个花环上最拉风的就是那只羽毛！

在我和儿子掏出手机自拍之后，儿子又发现了妈妈头上更多的白发。

很多时候，我是不在意白发，也不怕长白发的。

但是今天，我自己看看深陷的眼窝，黯淡无光的面色和层层叠叠的皱纹，我才知道原来我许久不照镜子只是在躲避什么。

同时，我看到了自己一路走来的奔波。

多少年来，不爱美食，不爱美妆，不爱美服，不爱美饰。我清心寡欲地追求着恬淡自然的生活节律，一路低头赶路，许多日子在手边匆匆而过，在秋的季节里却没有多少收获，更多的是一种进入不惑之年的落寞。

这种落寞不只是我个人的得失还缘于一个连接着的跨时代的悲哀。

那个“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愁苦形象清晰在眼前了。

这个周末，这个形象给我带来了比较强烈的心理震撼。

真正的诗人杜甫，不是课本里的诗人简介，杜工部没有带给他多少实质性的东西，左拾遗也是一个尴尬而短暂的存在，他更多的时间里是在到处潜悲辛里度过，尤其是在不惑之年以后拖家带口、长途跋涉从秦入蜀，更是穷困潦倒，辗转悲苦，从未敢忘思国之强盛，忧民之煎熬。而自己却是田无一陇，房无一间，无立锥之地；老友纷纷逝，亲戚都分散，茫茫人海中亲朋无一字。耳聋眼花，右臂残疾；老病孤舟，水上漂流，任意小船东西；口无余米充饥，身上短褐穿结。而后贫病交加卒于小舟，世间无人过问，妻子儿女无力安葬。

那个时代，没有人懂得他的伟大。

由杜甫的身世，我想到很多人，想到那些在他们所在的时代里孤独的人，也想到自己。

再蓬勃的理想终于抵挡不住的是命运不济的残酷。

再杰出的人物，时代没有赋予他发声的权利，他也只好一个人陨落。

我不认为，后世的研究者就读懂了杜甫。

杜甫只属于他自己。

因为不在一个时空，不在一个频道，不在一个精神高度的人压根就没有资格相互评说。

伫立在那个有着“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江边，一千年以后的今天一个同样天涯沦落之人，在不惑之年的秋天里看阳光一点点暗下去，看落叶一片片飘零。

聊以旧诗寄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