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船形古屋记

彭爱明

黎川，是一个历史文化底蕴深厚之地。这里文风昌盛，自然风光迷人。在春秋时期，被称为百越之地。

甲辰露月初三下午，在黎川好客之士的宴请后，笔者陪同顾建华老师、王治华老师等人，驱车前往黎川县的洲湖村探访船形古屋。

洲湖村位于距黎川县城四十多公里的山坳中，居武夷山西麓中段。陪同我们一起去的黎生财乡长是本地人。熊菊模主任和他是知交。我们请黎乡长做向导，算是请对了人。一路上，他把洲湖村和船形古屋的大致情况向我们介绍了一遍。其实我对船形古宅早已心骋神往，只是一直没得机会去一睹其芳容。我也读过一些介绍船形古宅的相关资料，对其历史过往也略知一二。

洲湖的这栋大夫第（房屋的主人是当时洲湖一位名叫黄徽柔的巨贾，因捐授奉直大夫，故名之为大夫第），建于清代道光二十四年（1844），规模宏大。是一座气势恢弘、建筑风格独特的船形古宅。这座古宅坐落的地理位置、走向、建筑格局都很特别，内部还发现了很多奇特的符号，似乎有着某种寓意（探访这些符号的寓意，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大夫第的造型像一艘巨轮，因此也被称为“船形古屋”或“洲湖船屋”。它占地面积约六千多平方米，共有三十六个天井、七十二个地漏和一百零八间房屋。

一路上，我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一边欣赏着窗外美景。过荷源乡后，路变得崎岖、迂回曲折，很少看到农田。在画廊般的深山巨谷中，只有葱郁的山林和潺潺的流水之景扑面而来，偶尔能看到几栋房屋卧在山簏。不得不佩服熊主任驾车技术的娴熟，一路超车。

峰回路转，突然间豁然开朗，洲湖村到了。红水河穿村而过，静静地流淌着。白墙灰瓦的古朴房屋，在青山绿水之间，透出淡淡的诗意。传说已久的洲湖船屋像谜一般藏在这大山中。下得车来，事先安排好的导游早已在牌楼前侯着我们。

眼前是座仿古牌楼，顶部一对长龙翘首欲飞，上刻四个繁大字“洪门圣地”。左右两柱各刻一副镏金对联，文曰：“脚踏洪船是我舟五湖四诲到此游，有仁有义船上坐无仁无义水上游。”

史料记载：何谓“洪门”，因明太祖年号“洪武”，故取以为名。天为父，地为母，故又名“天地会”。始创者为郑成功，继续而修整之者，则陈近南也。凡同盟者，均曰“洪门”。门，家也，故又号曰“洪家”。既为一家，即系同胞，故入会者，无论职位高下，入会先后，均称曰“兄弟”。”当时那个年代，福建、江西是天地会最为活跃的地方。众所周知，天地会成员之间为了辨认身份经常会说一些暗语，其中一些暗语里面就经常提到一个叫做“洪船”的名词。在一些天地会的会薄里面，就有“脚踏洪船是我舟，五湖四海到此游。有仁有义船上坐，无仁无义水上流。”“又到何处？又到丁山脚下。有何物在此？有大洪船在此。”之类的记载。在《近代秘密会社史料》里面，也有这么一段记载：“船用何料造？上三十六，下七十二，合共一百零八。”也正因此，专家猜测当初屋主人黄徽柔建造这座房子的时候，就是想着建造一座现实版的“洪船”出来。

跟随导游的步伐，穿行在时光倒流的古巷里。石头垒砌的小道，蜿蜒幽深，两旁沧桑的老屋透出岁月的痕迹。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留守的老人们悠闲地享受着田园生活的乐趣。或许是这里交通闭塞、山高路陡、距离黎川县城最偏远的缘故吧？

两边的房屋沿山而筑，错落有致。只有少数的几个外地游人，显得十分幽静。单从古屋、古巷来看，似乎也看不出其与其他古村落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神秘之处。

一会儿，一栋只能望见一角的建筑群呈现于眼前。导游说，我们现在所踞的位置是古宅的“船尾”。仔细打量，大夫第的外墙墙壁呈水平状，用青砖按两斗一抿式砌成。“船首”、“船身”和“船尾”两两之间嵌有烽火山墙。山墙高出屋脊一尺，马头形状，用墙砖砌成，顶覆清灰瓦，可以防风防火。室内墙体的砖块，用田泥混合小卵石特制而成，具有隔温作用，冬暖夏凉，犹如天然空调一般。垒砌砖墙时，用糯米饭掺和石灰，作砖与砖之间的粘合剂。墙面经多道工序粉刷，滑润无比。

一般的房屋都坐北朝南，为什么这栋房子要坐西朝东呢？为什么黄徽柔宁愿牺牲舒适度，也要将房子建成这样的布局呢？原来船头指的方向是北方，北方是京师的方向。而船屋旁边是向东而流的红水河，寓意是：即使是逆水行舟，他也要和北方的清廷一争高下。

据说，当年日本侵华的时候，船屋的一堵后墙被飞机炸塌了。结果，村民们在里面发现了很多牛屎一样颜色的饼。经官方确认是鸦片，足足一百六十斤。鸦片战争后，鸦片在国内的价格是很贵的，一斤鸦片大概就值一两黄金。这些鸦片很可能是洪门的财产，黄徽柔就是这些财产的“看门人”。房子之所以设计的四通八达，就是顾及到官兵上门围剿时，能够及时地跑路。

向北行走近两百米，便到了“船头”。途经的古屋门皆成拱型，由长红石条堆砌而成。窗户也是由红石堆砌，内镶钳一“卍”字符的石雕。为什么房内房外随处可见“卍”字符号呢？它有什么寓意呢？

万字符(藏语称作“雍仲”符号)是雍仲本教的吉祥标志。显现金光，如来佛胸前有“卍”字。中国唐代武则天定为“万”。义为“吉祥万德之所集”。佛经中又写作“卍”。据专家考证,由于洪门(天地会)的宗旨是“反清复明”，而社会形势严峻，需要大家万众一心，故以象征着吉祥和佛家标志的万字符作为会标。在洲湖村的墙壁上、屋檐下、古驿道等地都能看到洪门(天地会)会标——万字符。据说在万字符出现的地方，其附近一定有洪门(天地会)据点，洪门(天地会)弟子通过会标就能找到组织，联系沟通。

大夫第大门开在建筑群的中轴线上，开阔气派。门框用大青石垒砌而成。门楣上有四个向外凸起、切面呈正六方形的石柱。石柱子长约一尺，柱头直径约半尺，刻有菊花状花纹，当地人称之为“八方华门”。“八方华门”之上有一匾额，原写有的“大夫第”三字，但匾额已被人凿去。

走进大夫第，来到一个宽大的前院。地面用红石板、鹅卵石铺砌而成。正门开在主体建筑的中轴线上。门框用大青石垒砌而成，且稍微内缩。门上建有门楼，左右为八字墙。门楣上方嵌着四个向外凸起、切面呈正六边形的石柱。石柱上刻有菊花状花纹，名曰“户对”。里面共有三进、九栋、十八厅、三十六个天井，层层递进，如入迷宫。都说船屋有一百零八间房，但人们始终找不到最后那一间，至今成谜。据说，至于那谜一样的第一百零八间房，说是一间暗房，藏着天地会大量的财宝，建在地下。密室里面有五百多箱的金银珠宝。而找到这些金银珠宝的秘密的关键是一句口诀：“弯砖对拱砖，金银十万零八千”。后来，很多人试图找到财宝，但都无功而返，最终无人问津。

屋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厅堂两侧各由数根一抱来粗的杉木立柱支撑着。顶部屋架采用抬梁和穿透式木架构。梁椽、斗拱上的浮雕，雕成各种花鸟人物样式，惟妙惟肖。大夫第内的门窗雕饰造型生动，线条流畅，刀法细腻。或花或鸟，或人或兽。有倒挂的蝙蝠、展翅欲飞的仙鹤、含花狂奔的梅花鹿、送喜报春的喜鹊，这些吉祥图案寓意为“福、寿、禄、喜”。

我仔细地搜寻着每一件工艺品：古钱型地漏、刻有“囍”字的巨大秤砣、锈迹斑斑的古铜镜、奇形怪状的垫柱石、莲花状的石砵、石雕香炉、手拿毛笔的魁星镂空图案窗户……这是一场视觉盛宴，让我大饱眼福、叹为观止。

在船屋旁，有一座“黄东溪公祠”，墙体斑驳，庄重又沧桑，即为船屋主人的黄氏家祠。在黄氏祠堂的外墙脱落后，墙上的每块墙砖上都刻有一个反写的“明”字。这些反写的“明”字成为专家们发现真相的关键。这座清朝建筑上刻有反写的“明”字，目的是让明朝重新兴起。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反清复明”。这可能意味着，这里是一个清朝时期的“反清复明”秘密组织基地。

深处的“忠义堂”有祭台，旁开设两扇圆形壁窗，显“八箭向心”图案。据说这一特别的图案是清代反清复明组织“天地会”各分舵堂口上的标记。

“忠义堂”的后山墙上，绘着两条苍龙戏珠的水墨壁画。在古代，龙或龙形图案都是皇家的专用标记，一般平民百姓若用这种图案，都有杀头诛九族的大罪。然而洲湖黄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绘此双龙，明显是如天地会“反清复明”传说的那样。联想到地面有用鹅卵石拼砌的万福图案、墙壁上绘满各种不知何意的图案和符号及万福形状的窗饰等，都留下了“天地会”的蛛丝马迹。

看着屋内的木雕、石雕、砖雕，不得不折服于古人的工匠精神。那些木匠们、石匠们，每一位都是大师、艺术家。每一副作品，都是他们用天才般的缜密构思、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结晶。

在洲湖村的西北角，有一处正在修缮的古建——红军故居。黎川县是我国确定的苏维埃红县之一。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洲湖村就是第四、五次反围剿指挥部之一。许多老一辈革命家曾经在此驻扎过。

村后青山环抱，山上建有观景台。我们拾级而上，登上观景台，俯瞰整个洲湖村，飞甍黛瓦层层叠叠，错落于青山绿水间。气势恢弘、造型奇特的船形古屋，一览无余。

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可以领略到自然风光的美艳，感受到历史的沉淀和文化的魅力。可以探寻天地会的足迹，感受古老传说的魅力。今天收获满满，是我人生中，一段属于自己的奇幻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