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儿与风衣（短小说）

周晓清

在陈旧房间的僻静角落，躺着一顶帽儿和一件风衣。它们犹如被时光遗忘的珍宝，虽蒙尘却承载着无数故事。那黯淡的色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每一道褶皱、每一处磨损都是一段难忘的回忆。
帽儿的命运如跌宕戏剧。它曾幻想落于富贵人家，成为焦点，在璀璨灯光下闪耀光芒。然命运将其带至穷家，它却未气馁，迅速找准位置，如忠诚之狗，全心侍奉主人。
无论四季更迭、天气恶劣，帽儿始终坚守岗位。烈日下，它如勇敢卫士，默默祈祷能为主人遮挡酷热，即便被晒得滚烫也无怨言，以身躯撑起阴凉。寒风中，它紧紧依偎主人，传递温暖，似在说：“别怕，有我在。” 刺骨寒风如利刀，虽生疼但毫不退缩，用柔软抵御严寒。刮风下雨时，帽儿紧张万分，筑起防线，防雨水打湿主人头发、狂风扰乱步伐。倾盆大雨如注，狂风呼啸欲摧毁一切，帽儿在风雨中摇曳，却始终紧护主人，不让风雨侵袭。
　　主人执着于文化事业，在挖掘民间故事的道路上历经无数困难挑战。曾为寻古老传说源头，深入偏远农村。那里交通不便、生活艰苦、道路崎岖，仿若与世隔绝。但主人毫不退缩，背着行囊、戴着帽子毅然踏上征程。他挨家挨户走访，耐心倾听老人讲述那些快被岁月掩埋的故事。主人坚信民间故事是传统文化瑰宝，必须传承。凭借坚定信念和顽强毅力，他一次次克服困难，挖掘出一个个珍贵故事。

　　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帽儿始终陪伴着主人，见证了他的坚持和努力。它看着主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奋笔疾书，记录着那些古老的传说；它感受着主人为了一个精彩的故事而兴奋不已的心情；它也体会着主人在遭遇挫折时的失落和沮丧。但帽儿始终坚信，主人一定会成功，那些珍贵的民间故事一定会被传承下去。

风衣比帽儿来得稍晚一些，它与主人朝夕相处，风风雨雨地过了半个甲子。风衣深知主人的冷与热、喜与怒、哀与愁。自与主人与世隔绝后，风衣也像落了魂似的，心里没了主心骨，无精打采，怎么也撑不起来。它躺在那儿，一身脏兮兮的，失去了往日的翩翩风度，真让人觉得它不是个东西。

风衣和帽儿虽同属主人的仆人，各有分工，各司其职，但敬业精神特别强。平时，只要主人出门，不管去哪儿，主人都会把帽儿戴在头上，把风衣穿在身上，深得主人的钟爱。他们哥儿俩只要跟着主人，那精神劲儿就上来了，在主人身上，着实给主人增添了几分光彩。

在跟随主人的日子里，帽儿常为主人站岗放哨。主人专注与人交谈民间故事时，帽儿警惕观察周围，心中暗许要保护好主人，不让危险靠近。其目光锐利如鹰眼，扫视四周，不放过任何可疑迹象。而风衣在一旁感受主人喜怒哀乐。主人为精彩故事兴奋，风衣也似被感染，心中满是自豪，庆幸能陪伴如此有追求的主人。它轻轻飘动，为主人的喜悦欢呼。主人遭遇挫折时，风衣默默陪伴，用温暖给予安慰，一个个珍贵故事被挖掘出来。

然而，主人走得那样匆忙，又那样安逸。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甚至连陪伴多年的帽儿都没招呼一声。帽儿为此耿耿于怀，它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失去主人的帽儿，就像一个无娘的孩子，整天呆在那里，皱巴巴的，像个傻蛋。它回忆起与主人的点点滴滴，那些一起走过的风雨岁月，心中充满了感慨。一声叹息，惊动了躲在卧室旮旯的风衣。

　　在一旁耷拉着的风衣，被帽儿的哀声叹息所触动。

风衣有气无力地说：“帽儿，你小点声，最好闭嘴，别整天悲悲切切，在我面前添堵。你这么折腾没好处，我比你更难受。你又老又丑，黑不黑白不白还蔫不拉唧，没人要了，连抹布都不如。你该歇歇了，不然就进垃圾箱。” 语气中满是无奈和疲惫。

帽儿听了，怒气涌上心头，心里五味杂陈。但帽儿不愧是帽儿，虽有不平，却能容事。稍作调息，心想主人不在了，自己确实不如抹布。

片刻后，帽儿说：“风衣，你别贬低我，你也没好到哪去，彼此彼此。” 风衣耷拉着脑袋表示赞同。

帽儿接着问：“风衣，你现在日子咋样？今后有啥打算？”

风衣摆摆破旧衣袖，扯扯满是窟窿的下摆，两手一抻，无奈道：“帽儿大哥，可别提那事儿了。”

“嗨。” 风衣叹了口气，又摆摆头继续说：“主人生活若好些，身体养棒些，也不至于如今这般蔫不拉唧、干瘪瘪的。你看我，破旧不堪，白一块花一块，到处油渍墨渍。知道的说是文化人，为文化事业工作，满腹经纶。不知道的，指不定说啥难听的。这日子哪还能好过。”

“风衣兄弟，可别这么说，咱俩相依为伴侍候主人，你日子比我强多了。” 帽儿摇晃脑袋说。

“啥？我比你日子还好过、还强？” 风衣一惊，不快地反问。

“风衣啊，你慢慢听我说。” 帽儿察觉风衣心态，赶紧解释。

“好，你说说看，我听着。” 风衣带着讥讽口吻说。

“风衣啊，别总觉得我高高在上比你风光威风，其实没啥用。” 帽儿真切地说。

“伙计，有啥直说，别吞吞吐吐。我看你划得来。” 风衣道。

“哎呀，风衣，你别总跟我拧着。不是那么回事。” 帽儿着急地说。

“哦？不是那么回事，那是咋回事？” 风衣不以为然。

“那好，我跟你说。” 帽儿迫不及待。

帽儿本想接着话茬往下说，可一急，把要说的话忘了，思绪全乱，不知说啥好。

“你别打岔，听我慢慢说，别着急。” 帽儿一边让别人别着急，一边稳住自己情绪，搜寻要说的话。

“哦，有了。我给他来个痛快的。” 帽儿再次理理思绪，胸有成竹地对风衣说，“是这样，兄弟。咱俩比较，不管咋说，你好歹还能沾点腥，平常日子有点油花子，时不时还能接点漏酒喝，那不快活似神仙。你再看看我，灰不溜秋的，只能给主人站岗放哨，在一旁侍候着，顶多闻闻香。”

“哈哈！” 风衣大笑，“我还以为啥大事呢，就为这点小事跟我计较。为这点事闷在心里，天天想着，挂嘴边念叨，你烦不烦？” 风衣笑容可掬。

风衣听帽儿这么一说，大笑不止，心里的愁苦和脑海里的事儿，被这爽朗一笑舒展，如沐春风，脸上泛起红晕。远看那呆若木鸡的样子，也活泼可爱多了。

风衣盘算着，还真是那么回事。他抖抖精神，掸掸尘土，抻抻懒腰，仿佛回到主人身边，皱巴巴的样子也好看了许多。想起那壶老烧酒和香喷喷的花生米，不禁沾沾自喜。喝酒有滋有味，想事天马行空，嚼花生米香气扑鼻，做文章神来之笔，打嗝其乐无穷。“哈哈！”

帽儿感觉到风衣的神情，看他神采飞扬，仿佛回到从前。帽儿想，虽和他一起侍候主人，平时交流不多，还真没好好聊过，不知他葫芦里装啥。今儿个非得弄清楚不可。难道他真比我过得滋润？帽儿正寻思着。

风衣看帽儿犯着嘀咕，说道：“帽儿老兄，您家在那里发什么呆？哎，我觉得您比我强呐。”

“么事啊，我比你强？你可别瞎说，咱谁还不知道谁呀。”帽儿回过神来说。

“真的，帽儿兄。你跟着主人，多威风，多有派。别人没见着主人面，一看见你就像看见了主人。你都成主人代名词了，多有派头，多有品位，神气遍五洲六洋。再说我，就沾点油花，喝点漏酒，没啥用。总之，你闻到酒肉香，也没吃亏。我觉得挺好，相得益彰。” 风衣有条有理地说。

在安静角落，帽儿与风衣静静待着，似在诉说岁月故事。帽儿，那顶看似普通却充满故事的帽子，微微低垂，若有所思。风衣，笔挺庄重，如沉默守护者。它们的命运与主人紧紧相连，随时代变迁，演绎动人心弦的传奇。

在不同时代背景下，帽儿与风衣的命运起伏变化。曾在特定时代，主人头戴帽儿，身着风衣，悠然走在乡间小路，身影潇洒，成独特风景线。

阳光洒乡间，小路泛金黄。主人戴帽着风衣，步伐坚定向前。帽儿阳光下闪烁独特光芒，高耸头上，宣告存在。风衣随步轻飘，线条如舞动旋律，充满诗意。路边野花摇曳，似致敬。远处山峦起伏，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构成美丽画卷。

帽儿轮廓精致，纹理独特，材质虽旧，色泽深沉，尽显岁月沉淀。微弯帽檐，似诉挡风雨故事。风衣大气稳重，布料虽褪色，但风韵犹存。长衣摆如岁月长河，回忆无尽流淌。
它们的主人怀揣对生活的热爱与执着，即便生活艰苦，仍充满希望与热情。主人积极挖掘珍贵民间故事，渴望从古老传说中汲取力量，为平淡生活增添绚丽色彩。
帽儿和风衣陪伴主人走过岁月，遮风挡雨、增添风采，深感自豪。它们与主人心灵相通，一同感受生活酸甜苦辣，见证时代变迁，在岁月长河中，不只是物品，更是忠实伙伴，承载无数回忆与情感。
此时，帽儿打破沉默：“嘿，风衣老弟！别瞎扯，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咱与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只是偶尔闻点香气，没沾便宜。主人忙得顾不上喝水，更没给我好处。我整天侍候，累得不行。你看我这身子骨，哪吃得消？” 帽儿语气悲伤，内心无奈。
帽儿想起为主人站岗放哨的日子，感慨万千。主人外出，它如忠诚卫士，守护头部，警惕周围，怕有危险靠近。阳光明媚时，遮挡炽热阳光，不让光线刺痛主人眼睛；风雨交加时，顽强抵御风雨，不让雨水打湿主人头发。它默默祈祷主人平安归来，深知使命是遮风挡雨、带来温暖。那些日子，帽儿虽辛苦却自豪，觉得自己是主人最忠实的伙伴，只要主人需要，便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风衣看着帽儿苦不堪言的模样，思绪飘回过去。它忆起主人为文化事业日夜忙碌，策划方案、出宣传栏、写剧本和快板书。忙时，主人忘却时间与疲惫。实在干不下去，就会从抽屉里取出藏着的小瓶酒，喝两口小瓶酒，抽支烟提神。风衣心疼主人，深知其付出努力，渴望为主人分担压力，哪怕只是一点点。
风衣想象帽儿若跟了老总，定是另一番景象：大鱼大肉，吃喝后嘴一抹；或遇肥头大耳老板，更有派头，泡在酒缸、睡在花丛，花天酒地。脑袋油脂厚，汗珠子油糊糊，轻风拂来，帽儿沾着酒香气和野味儿能香半条街。进出歌厅、舞厅、茶坊，尽显体面，风度翩翩迷倒小姐。
想到此，风衣叹气，知这是幻想。主人有信念追求，非那样的人。帽儿声音打断风衣思绪，它感慨跟着主人守清平多年，没啥可扯没用的。风衣回神，认同帽儿。帽儿泪流满面，忆起当年主人戴它时无所谓，后来却离不开了。
帽儿对着风衣感慨：“主人一生坎坷，历经磨砺。在火红年代，身为文艺骨干却遭排挤，多次下放农村改造。那时，主人拼命苦干，昼夜不停，累得精疲力竭。即便如此，他仍不忘老本行，走村串户挖掘整理民间故事和小曲调儿，回来后挑灯夜战。若被工作组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好在百姓保护了他。不然以主人脾气，坐百回‘飞机’都不算多。”
帽儿话语中满是敬佩与感激，仿佛看到主人在农村改造的场景：烈日下挥汗如雨却坚定前行，夜晚借微光记录民间故事和曲调。它为陪伴主人度过艰难岁月而骄傲。
　　“确实。主人历经艰辛，肩上背的不仅是生活重担，更是对艺术的执着坚守。艰苦岁月里，他从未放弃对民间文化的热爱追求，顶着压力在困境中前行，只为不让珍贵民间故事和曲调淹没于历史尘埃。每一次挖掘整理是对传统文化的致敬，每一个挑灯夜战的夜晚是对艺术梦想的坚守。” 风衣感慨道。 然而，命运转折突如其来。一日，神秘访客身着华丽服饰，举止优雅，来到主人住处。其对主人挖掘的民间故事和小曲调儿极感兴趣，欲高价收购。帽儿和风衣听闻，满心担忧，不知主人会作何决定。
主人陷入沉思，内心矛盾。一方面，深知资料价值，若得不菲收入可改善生活；另一方面，又明白这些是民族文化瑰宝，不能轻易售卖。经过激烈思想斗争，主人最终拒绝访客请求，坚定表示：“此乃民族宝贵财富，不能为一己之私卖掉，我要用一生守护，让其传承下去。” 帽儿和风衣对主人决定充满敬佩与自豪，深知自己未跟错人。主人的坚守，尽显人性光辉与对传统文化的热爱。
此后，帽儿和风衣更珍惜与主人相伴的日子，陪伴主人为传统文化传承努力。主人积极培训新人，精心编文艺刊物，用心出宣传栏。它们默默感受主人喜怒哀乐，一同历经岁月洗礼。艰难日子里，给主人带来温暖安慰，成为其生命不可或缺部分。
风衣见主人忙碌，感慨万千，深知主人付出是为传承弘扬传统文化，为自己是主人的一部分而自豪。它觉得，当今坚守信念之人不多，希望更多人如主人般为传统文化传承发展贡献力量。若无人如主人般挖掘传承，珍贵民间故事和小曲调儿或会永远消失。主人的坚守，既是对艺术梦想的追求，更是对民族文化的责任担当。帽儿和风衣虽为物品，却也感受到这份责任之重，陪伴主人成为历史的默默见证者和贡献者。
　　随着时间推移，主人的民间故事和小曲调儿引起更多人关注重视。学者和艺术家纷纷前来交流探讨，共同推动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帽儿和风衣见证一切，为主人骄傲，知道主人付出终得认可。
背景/图片/音乐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