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磨练

成振

<p class="ql-block">我童年时期居住在北京西城区三里河三区,那是一栋五层高的住宅楼,楼内共有四个独立的单元门。当时,整个楼宇只有一个总水表,每个单元则共享一个总电表。每月,由各家轮流负责计算和收取本单元15户家庭需要分摊的水电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世纪70年代初,我爸下放到河南五七干校,我妈每天上班早出晚归,又身患高血压等疾病,我姐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我哥在部队当兵,所以我家计收水电费的工作就落在了我的肩上。每当那本厚厚的水电费记录簿轮转到我家,对彼时正在读小学三四年级的我来说,不啻一次梦魇的轮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计算每家每户应分摊的水电费,只需要运用小学算术课上学到的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即可,但看似简单,实则不然。那时各家除了电灯,几乎没有什么家用电器,由于电费是依据电灯的功率来分摊的,因此首先需要上门收集每家每户每个电灯的瓦数,进而计算出每家的总瓦数,再将每瓦用电单价和每家用电瓦数相乘,进而得出每户应支付的电费。整个过程涉及大量的统计和计算,相当复杂。1973年,我家购买了第一台电视机,并因此成为楼内首个在家中安装分电表的家庭。后来,随着其他一些住户也陆续添置了电视机,安装分电表的家庭逐渐增多,这下计算电费就更麻烦了,不仅要统计那些未安装分电表家庭的灯瓦数,还要记录每个安装分电表家庭的起始读数,并计算出与总电表读数的差额。然后,分别计算出安装了分电表和未安装分电表家庭的电费,两者相加的结果,还必须与根据总电表读数计算出的应收费用相匹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水表则装在楼外的一个窨井里,自来水公司的查表员每次都要用铁钩提起井盖,钻到井下抄表,然后将分摊给各单元的水费账单放入每个单元的公共信箱内。每户分摊水费的计费方式是按家里实际居住的人口计算,有一个算一个,有的人家如有外地亲戚来暂住,还应统计暂住的人数和天数,但这种情况外人很难准确掌握,完全依赖各家自觉申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二楼住着一个1936年入党的老干部,我每次上门统计时,他的老伴都会找出一个小本子,将上面详细记录的外地子女回家探亲的天数一五一十地报给我,然后她还会一边夸奖我小小年纪就如此能干,一边热情地往我兜里塞上几块高级糖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晚上我把收集好的各户数据带回家后,就开始挑灯夜战计算每家应分摊的水电费,那时没有计算器,一项一项全靠笔算,每次我都要反复核算到半夜,不知什么原因,分摊总额老是和应收总额对不上,这让我极度焦虑和疲惫,精神几近崩溃。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账目理顺后,接下来一天的晚上,我就要带上预备好的零钱,挨家挨户上门收费,找零时则完全依靠心算。每次结算后,如有余款就转入下个月,如有不足,只好自掏腰包补齐,而我经手的账目后者居多。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竟从未有人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上门收费的账单提出过任何质疑,都是照单全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要小看水电收费员,根据我的亲身体会,这份工作需要具备社交、统计、会计、数据分析、时间管理等多方面的能力才能胜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过境迁,这种由居民自行轮流收取水电费的方式早已成为往昔,然而,我曾担当水电收费员的那段经历,依旧是我童年时光中一段难忘的磨练。</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