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祖屋

劲草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没有了老屋50多个年头了。所有的经历、故事和情景就像一副过往的画卷,一部考在记忆U盘上的录像带,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老去,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我魂牵梦绕。。。。。</p><p class="ql-block"> 老屋就坐落在村子东边一个很窄的小巷里,朝东的两小扇很旧的木门镶在土墙内,和斜对面的邻家用砖卷起来的门洞相比,是那样的不起眼。门上挂着一个没有锁簧的锁子,家里没人的时候装装样子,常来串门的也都知道。后来不知谁拿走东西就忘记归还了,于是父亲换了一个密码锁。一天,我们干活回来,门又是大开着,院子里坐着七八个人在聊天,那个我叫婶的急忙站起来,一副自豪的表情:她们都不行,是我先对上号码开的。母亲很无奈的去做饭了,任她们谈庄稼,倒东家,偶尔爆个粗口……</p><p class="ql-block"> 再说老屋。不到三分大的院宅,说是三间东房,现在想起来也不足十五六平,除了一间用来做柴房,我们一家人全部的生活空间也只剩不到十平了,睡觉的土炕占去了将近一半的地方。炕的脚头用土坯扎起来,只剩下能容纳一个人上下自由的帘洞。门关上,屋里透光的地方就只有炕上一个没有窗扇,也买不起玻璃,只能白纸糊了又破,破了又换,换了又补的二尺见方的小窗。父亲因在打鬼子时落下的过敏性支气管炎,除了让我们养成小心翼翼的扫地习惯,更不能见棉花,也不能去磨面房,这就太苦逼了母亲。</p><p class="ql-block"> 都说夏天热一窝,冬天冷穷人。母亲把炕烧热,为了让我们坐在被窝更暖和,就把炕帘子扎的严严实实,借光的地方和炕上仅存的一点热气都被帘子封住了。晚上母亲不舍得的点煤油灯,一个人就在黑暗屋子的土地板上纺棉花,有时候一纺就是一夜。母亲说她不怕吃苦,就怕我们这个欠款户缺棉花没得纺。纺车紧靠的地方,就是两扇破烂的没有办法关严的老式门,西北风一刮,有时候还伴着雪花抽打在母亲的身上和脸上……</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这个家总是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地付出。面对奶奶的欺负,叔叔姑姑们的挤兑,父亲无理取闹的暴脾气。母亲从没有吵闹过,也未曾顶撞过半句,更不会去倾诉。后来母亲实在撑不下去,想要挣脱这个魔窟—样的家来解脱自己,只因舍弃不下自己的孩子,选择了比死更难的活……母亲出身贵族之家,骨子里三从四德知书达理的素养,唯一被编排在家戏里,也是被逼成村里唯一的女党员。</p><p class="ql-block"> 我那时小不懂事把母亲的所有的苦难都当成一种模式和习惯,难怪后来在病床上我给母亲剪指甲时,母亲说她20多年都没剪过指甲,是被磨掉的。母亲磨掉的是岁月,耗尽的是生命……</p><p class="ql-block"> 也许从我问世就生活在那样又黑有狭小的屋子,那样的地方也是“家”,因为没有比家更神圣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因此而影响我童年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院子的南墙根种着的一棵高大的杏树,每年春季看着花开花谢,盼着杏子成熟了,趁父母不在我领着小伙伴们,够不着就用竹竿敲下来,经常因为分脏不足而哭闹……有时候缠着母亲步行20多里地,送给每年入冬都要给我家送一车黑炭的大表哥吃,也算是唯一的报答吧!</p><p class="ql-block"> 天热了,又一起在院子里丢沙包,推铁环,排木猴,或者是坐在土地上,从快要磨破的衣袋里掏出杏核大的很光的石子,比赛抓石子过五关。所有的玩具都是就地取材,虽然没有现在孩子的豪华、漂亮、值钱,却环保多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没有零食这两个字的概念,如今才知道母亲给我们晒的杏干还有零食这样一个共名词。最难过的就是,从自家的蒸笼里拿着玉米面饽饽,偶尔看到人家的孩子吃着麦面馍馍夹油辣子,于是使劲咽着口水,不过,也从来没有想过,去缠着母亲要吃,虽然有点眼馋心里还是很满足的。也许苦日子的习惯成了自然,苦和甜的意义,也就没有了本质的区别了。似乎心纯了家就“大”,心静了家也就“富”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即使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童心,也会遭到打击的。一场连阴雨,柴房西南角的屋檐就快要踏下来了,于是父亲找了根有些短的柱子,下面衬着摞起来的几块砖这才顶住。 从那以后,遇到白天下雨,我在外面无论玩的多开心离家多远,从来不知道避雨,会没命的往家里跑,却站在屋檐下看着摇摇欲坠的屋子不敢进去。最怕的是晚上,我一个人趴在窗口一直看着黑乎乎什么也看不到的外面,揪心的盼着雨快停下来,停下来!似乎一家人的性命就攥在这紧握着快要出汗的小拳头里。静静的雨夜只有心跳声伴随着雨声……</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舅舅在很远的地方工作了也成家了,每次回来都会给母亲丢下20块钱才可以维持父亲的吃药,和一年财迷油盐的零用。难怪那时村里人都说舅舅是我们家的“财神爷”。记得有一次,舅舅回来,看到那根顶着全家人性命的柱子,没有舍得吃一顿饭,丢下自己100元的全部积蓄,无论如何要让母亲找人打土坯,一定要在新院子那怕是筑土窑洞,说这个房子坚决不能再住下去了,不然会出人命的。只模糊的记得舅舅出门时抹着眼泪。从此我也有了理想:就是能住上一间晚上下雨能睡安稳觉又不怕倒塌的屋……</p><p class="ql-block"> 后来母亲说舅舅已经第三次给钱让我们离开这个这个房子,但每次因为揭不开锅给花了。所以无论多难母亲都要求人找人,才在第二年在新宅基建好了三间土窑洞。住进 土窑洞的新家,我的理想终于实现了!但,不知是被吓怕了,还是因为窑洞是土筑的,还是怕惯了晚上下雨不敢睡,直到后来在我如今的家,晚上下大雨,我趴在窗台上注视着窗外习惯性的不敢睡……</p><p class="ql-block"> 记得搬到新家的第三年,大约也是我十岁的那年,村里要没收老屋的基地,说是划给我们老屋原来西墙的邻家。于是,就要拆了我们的房子,拆房子的那天,我躲开父亲偷偷地哭。 </p><p class="ql-block"> 姐姐是父亲三十岁从军九年从部队复员回来的第一个孩子,而我是对的时间送来的错的人,又是性格倔犟的那种,弟弟是用我的名字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尽管特难听的名字也是为别人起的,所以我是伴随着父亲的棍棒成长的……记得上一年级的时候,我在柴房换鞋的时候不小心把钢笔掉了,被父亲知道后,追到学校当着全班同学面就是一顿暴打,身体的疼痛远不及精神和心里的伤痛!这样场景有很多,也刻在我放不下丢不掉的记忆力里。以至于我的心理素质特别特别的差。明明作文经常被当做范文,却不会做高考作文;明明数学的立体几何数一数二,高考时除了脑子里不停的回旋着“考不上就死路一条”,眼睛几乎看不清题目;明明我领的广场舞,在出演时却听不懂音乐而站在那发呆。也许我被毁掉的人生与此难脱干系……但对父亲五味杂陈的情感却丝毫没影响我对他的孝敬……也许我的人生就注定了在对所有亲情的付出中被伤害着……朋友说:因为你的善良没有长刺。</p><p class="ql-block"> 老屋拆了。据说我们拆下来的还有拥有六间房的三叔一间,只是拆下来的椽又细又短,聪明绝顶的三叔也说不要了,后来才知道是放长线钓大鱼。父亲尽管想留着以后做材料,但后来还是派不上用场,很无奈的当柴烧了。 </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上学放学不惜多绕路也要路过的老屋就这样没了,我就像丢了魂似的,照样上下学从那里经过,看着本是自己的家,却被别人占去的老祖屋,每次心里一酸就想哭……</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回不去的过往,只有刻在深深的记忆里……只能在重复的梦中回到那里——去摘院子里种着很多菜,去喂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猪和老母鸡领着的小鸡。有时来到紧锁的院门前,看着厚厚的没有留下脚印的积雪,伤感的想哭.....</p><p class="ql-block"> 老屋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下了太多的苦涩,也留下了太多的幸福和快乐!既神秘,又神圣的老屋,就像一件看似不起眼,却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一样......</p><p class="ql-block"> 好想好想再看一眼梦中变现的老祖屋——我心中的圣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