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一枝一叶皆秋情

陶香村

入秋以来，窗外的枫叶逐渐变红，晨光透过红叶洒进屋内，墙上染上一片暖意。可今天，光影失去了红色。我忽然想到昨夜呼啸的秋风，连忙跑到窗前，看到树上仅剩几片红叶随风飘零，不禁心生怅然。

赶紧去后院看看，院子里其他落叶树的叶子经过昨晚的大风后几乎都落光了，只有我们搬来后亲手种的这棵红枫，满树的红叶依旧生气盎然，带给我一丝安慰。

十几年前，刚搬进这座房子时，我总觉得后院缺了点什么。由于喜欢红枫树，我和先生商量着在后院种一棵。那时正值深秋，正是种树的好季节，于是我们立刻去了家附近的家得宝。到了店里，花草树木区已经开始收拾，准备过冬。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株孤零零的红枫苗和一株樱花苗，旁边挂着一个牌子写着“清仓，二五折”，真是白菜价。红枫树苗的标签上写着“日本红枫”，说明它需要阳光，且能长到三四米高，正是我们想要的。樱花苗已经修剪成伞状，不会长高，也符合我们的需求。想着这两棵树能为后院增添东方气息，我们高兴地买下它们，满怀期待地回家了。

一到家，先生便马不停蹄地用铁锹在后院挖了两个坑，把两棵树种了下去。完成这项“大工程”后，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先生却满怀希望地说：“如果明年春天能发芽，那就算种活了。”就这样，这棵小小的日本红枫便在我们家安了家。

来年春天，小树苗如期长出了像香椿般的嫩芽。可惜，一场倒春寒把新芽冻坏了，不久就卷起变干，脱落了。我们以为这棵枫树活不了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它又重新焕发了生机，发出了新的芽。虽然活了下来，但毕竟倒春寒给它造成了伤害，接下来的几年，树叶总是长得稀稀疏疏，秋天一到便早早飘落，仿佛难以留住往日的生机。先生便精心照料，浇水、施肥、修枝等，渐渐地，这棵树的枝叶一年比一年繁茂，叶子也变得愈发光洁，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看着满院子的树叶随风卷动，沙沙作响，伴随着凉凉的秋风，带来一种苍凉感。年复一年，我们见证枫叶从绚烂到凋零的过程，红枫的飘零，象征着秋的终结与新的轮回。

想到明天环卫工人会来收垃圾，我和先生赶紧拿起耙子扫起叶子，将它们堆成小山，再一捧一捧装进牛皮纸垃圾袋，心中充满眷恋。不禁勾起童年与外婆一起耙树叶的回忆。

记得快上小学时，由于武斗，父母把我送到乡下外婆家。秋天一到，树木开始落叶，地上到处都是树叶。外婆带我去捡枯枝和落叶当柴火。她背着一个竹编的背篓，手里拿着一个竹耙子，一下一下把树叶耙成堆，再一把把捧进背篓。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帮忙，外婆见我能帮她，开心地笑了。

她怕我觉得无趣，用高粱杆做了个小马架，模仿大人扛东西的大马架。她教我理顺小树枝，捆在一起放上小马架扛回家。那个秋天，小马架成了我最喜欢的玩具。回家后，外婆开始给我做红薯干，这是我最爱的小零食，脆脆甜甜的，如今回想仍唇齿留香。

我记得外婆把晒干的红薯条放进大铁锅里，加上半锅沙子，开始翻炒。见她忙碌地翻炒又烧火，我抢着说：“我来烧火！”没想到一钳树叶塞进灶堂，火苗被压住，浓浓的烟雾呛得我直流眼泪。外婆没有责备，反而笑着教我：先用树枝搭小篷，再慢慢放树叶，然后用扇子扇几下。照她的方法，火苗噼里啪啦地窜了起来，把我脸烤得热热的。抬头看见外婆慈祥的面容，看到她一铲一铲认真翻炒红薯干的样子，心里感到无比温暖，深深体会到她的爱。

不一会儿，红薯干炒好了。那堆树枝树叶在灶堂里烧成灰烬，换来满屋的红薯香甜。

许多年过去，每当秋天树叶飘落，我就会想起外婆，与她扫树叶的时光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

如今，我也到了外婆当年的年纪，虽然我们都扫树叶，但她是为生活所需，我则是为让环境更美丽、让落叶不影响植物生长。两代人扫叶的意义不同，也见证了时代的进步。

第二天，垃圾车来了。我站在街边，看着环卫工人挨家挨户地将装满树叶的纸袋搬上车开走，望着远去的垃圾车，仿佛在向陪伴了整个秋天的红叶告别，送别秋日的余韵；仿佛看到这些树叶被发酵制成肥料，融入土地，给来年的红叶提供养分。这样的落叶归根，也正是生命轮回的一种形式。

我和先生在清晨的红光中微笑对望，明白虽然红叶终将凋落，但每年带来的美好时刻都会如约而至，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