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外婆桥

Emily

秋日周末的午后，太阳暖洋洋的从窗帘透进来，淡淡的金色拢在房间的一角。邻居家的狗在后院的栅栏边汪汪的叫着，想起从前外婆家叫阿汪的狗，觉得那是阿汪的叫声。

前些日子梦见外公外婆的情景又清晰的浮现眼前。那是一个黄昏，一条石板路的长街上，外公穿着一身长风衣，戴著一顶帽子，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我默默地走在他身侧，差不多走完了那条长街却始终没有看清他的脸。

走到街角一棵树下时，外公不知从哪里拎出一个垫了小花被的篮子，小花被上躺着一个着蓝花袄的小女婴，外公指着小女婴对我说“这是你外婆”。那是那个梦中外公唯一说的话。

外公走得早，在杭州读大学的一个寒假，年前走了奶奶，年后走了外公，而外婆是在外公走后十多年才走的，这个秋日的午后听着像极了阿旺的狗的叫声，恍惚觉得我的梦境许是外公外婆的今生了，外公成了年轻人而外婆也出生了。

小时候最高兴的事情之一是去外婆家玩，外婆家的六舅只大我一岁，而七舅还小我一岁，我和我弟有时还有姨妈家的表兄妹们可以把外婆家不大的房子塞满。

外公外婆家是五十年代未从杭州城落户到桐溪这个小山村的，那时城里的生活清苦，小山村也不会更好，可他们都是开朗的性格，即来则安。

只比我大一岁的六舅是我们这群的孩子王，总是绷着脸正而八经的命令我们不能叫他舅，不然就不许我们跟着玩了，所以从小我们就叫两个小的舅舅名字。

我们那时候玩的最多的游戏是捉迷藏/摸瞎子，外婆是总裁判，兼帮着小孩们把手帕蒙在眼睛上。轮到我抓人时，一被蒙上眼睛，感觉人都晕了，半天也走不了几步，多半抓不到一个人，直到小孩们都不耐烦了，就跳出来左右逗我，然后侥幸捞到一个。

可是每每轮到六舅时，我们所有的小孩都会吓坏了，他会摸到房子的最里侧，伸长双臂，一步一步左一捞右一捞，没有任何机会从他身边逃过，也没有任何机会躲在哪个角落不被抓到。哪怕外婆偏帮着我们，轮到六舅时，手帕系得紧之又紧，而我们其他小孩的都松松垮垮，即使如此，所有的小孩也难逃被六舅抓住的命运。

而外公多半时候是在田间地头忙活，偶尔在家，也不太说话，有时就着几颗花生米喝点闷酒，看着我们小孩子闹翻了天也就嘿嘿几声。

每每小小的屋子里笑声闹声响成一片时，被栅栏挡在屋外的阿汪也不甘寂寞，来回的跑跳着汪汪大叫。

夏天去小溪抓鱼，粘知了，秋天去山上摘野果，抓小鸟，外公外婆家的火灶口总是烤着两个火腿，我们去的时候，外公会烧火腿蛋给我们吃，大灶的锅上时常烤着香喷喷的红薯， 实在没什么的时候，一碗猪油酱油拌饭，香味也能飘到巷子口。

夏天闷热的夜晚，外婆会在屋外点上一大盘熏蚊子的野草，冒烟的野草很熏人，自然蚊子也熏跑了，孩子们都搬了椅子凳子围着外婆听故事。外婆是个讲故事的高手，她既会讲家族的奇闻异事也会讲很多民间流传的故事。

　　最记得的是外婆讲的水晶阿姐的故事，水晶阿姐家的人都是奇人。说有一次她的兄长离家出走夜宿在一个小庙，夜里冷就抓了把稻草盖在身上，结果夜里听见小鬼在哼哧哼哧的搬稻草，一根细细软软的稻草对小鬼却像是金柱，几个小鬼每次费了大力气才能搬动一根，结果没搬完天就亮了，小鬼也跑了。

又说水晶阿姐生了个特别聪明漂亮的儿子，男孩长到七八岁，上学考试总是班上第一，也不捣乱，但男孩却时时异于常人，有时和看不见的人对话，也和看不见的人戏耍。

旧时杭州人过年的风俗是一桌菜饭要先供故去的祖先吃的，等他们吃过了大家才上桌吃饭。当然一般人都不会觉得有何异样，可当大家上桌时，别人都在板凳上坐得好好的，只有男孩一个人坐着的凳子上，他却一次次地掉下来，他就会说你们别挤我。

长到九岁时男孩得了一场大病，请医生用土方都不管用，水晶阿姐悲伤欲绝，男孩却睁着漂亮的眼睛让他妈妈不要悲伤，说他就要走了，他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小时候的我每每听到小鬼来时总是吓得躱进妈妈怀里，要到小鬼跑了才放心，却不太明白水晶阿姐这个小儿子的故事。

许仙白娘娘的故事也是一次次被搬上夜晚的故事会的，要是那天晚上刚好讲到白娘娘被端午的雄黄逼得在床上显了身，我是一定不肯先去睡的，要拉了妈妈掀开床上的被子，里里外外确定没有显身的白娘娘才肯上床睡觉。

　　而过年是小孩们最向往的日子了。若是有机会年前去到外婆家一次，便会看到舅舅做年糕的场面。

把蒸熟了的糯米放在一个石臼里，三四个舅舅人人手中抡一根圆木棍，然后你一下他一下轮流着锤米，中间不时的翻动一下，几个小时后，年糕就做好了，大舅负责把锤好的年糕铺在一块木板上，然后压成长长的条状，再竖切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年糕就做好了，之后浸泡在清水或是加了什么草灰的水里，可以存满整个正月。

在边上围着看大舅切年糕，那些不太成形的边边角角是小孩们期待着的，因为大舅不会在年前给孩子们吃做好的年糕，却会把那些边边角角给我们，蘸上点红糖，白软香糯的甜蜜味道总是让人无比满足。

做米花糖又是另一个场景了，总是有专门爆米花的人腊月里就到村里来了，左边一台像小猪似的黑色长圆形爆筒，架在一个小炉子上，炉子的风口连着右手边的风箱。小孩子们拿着父母给的几杯米或者是玉米，有自带糖精的，用纸小小的包著，一包就够一小猪爆筒了。爆米花的人把米和糖精倒入小猪筒，把开口合上，拉起风箱七八七八的不一会就好了，要起爆打开的时候，小孩子们都退得远远的捂上耳朵，随着一声巨响，打开小猪爆筒口，白灿灿的米花就可以倒在各家各人的箩筐里了，而这时边上的小孩子们就会一拥而上，去抓抢爆开时散落在小猪筒边上的米花，似乎天经地义不用管爆的那筒是谁家的。

若是年关后去外婆家，那一定是正月初二，也不知这是本地女儿回娘家的习俗还是我们家的约定。

小孩子们穿上过年的新衣新裤新鞋子，父母早就备好了礼盒，那时的礼盒也只有供销合作社买的那几样东西，好一点的干桂圆或荔枝，次一些的是红枣或红糖，用一种硬硬粗粗的纸包好，营业员们都能包出一包包下宽上窄的包装，外面贴个红条条就是过年送礼的标配了。

不必说过年这几天才有的鸡鸭鱼肉，更有外婆给每个孩子的压岁钱，虽然一角二角的却是孩子们很大的财富。还有一盒分到的零食，里面有炒花生，米花糖，有时还有一两颗糖果。妈妈有时带着我们会在娘家多住一二天，自己分到的这盒零食是先要藏起来的，先吃的都是去这家那家抓来的。

外婆家的旧房子早己无人居住，前几年最后一次再见已是破损不堪，从杭州城落户到这个小山村的外公外婆也已经走完了他们的这一生，所有的故事都留在了断壁残垣里。

美国心理医生及作家布莱恩·魏斯 ( BRIAN L. WEISS, M.D. )，在《前世今生》一书中，详细描写了他对一些病人的催眠治疗中，病人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前世记忆，魏斯对之既惊讶又疑惑，却无法做出科学的解释。于是，他客观地记录下治疗全过程，4年后整理成书。

前世或轮回也许超出了人类心智的了解或认知，但生死启蒙透露了生命的不朽与真义。

所有你今生遇到的人都是你前世或前几世里有缘的，前几世的朋友变成了这世的兄弟，又或是家人变成了老师同学。生命的轮回是生生世世，一个灵魂会以不同的身体身份出现，这也是魏斯书中描述的。

未曾想过那个夜晚会得那么神奇的一个梦，也不知道梦里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只是相信人生所有的相遇都是缘份，宇宙有太多的奥秘我们未曾探索，生命有更多的迷惑我们不能理解，善待所有的遇见，感恩所有的得失，唯爱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