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村庄检拾的碎片（八）

荒原的马蹄声

　　作者简介：自幼喜琴棋诗书，长年沦落天南。业余文字涂鸦。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图片：自拍）

　　[15]有一天，我在一片荒地里。那时候天正一点点暗下去，迎接夜的到来。突然间西边又红亮起来，泛出半天霞光。我借着光看见荒地上东一蓬西一蓬的枯草。不长草的地方，泥土里有很多小洞，大小并不完全一样，有圆溜溜的，有不规则的。有些洞笔直朝下，有些是斜着往下。

我蹲下去，端祥那些洞。一个洞口边，五只蚂蚁正努力的抬着一条肥大的死蚯蚓往洞里去。我在猜想这条蚯蚓够多少只蚂蚁饱餐一顿。一个洞口，无数蚂蚁正进行长长的接龙，一排出洞，一排进洞。蚂蚁们都没带什么东西，我看不出它们到底在忙些什么。我相信蚂蚁们正做着什么大事，只是我不知道。我若问它们，它们肯定不会告诉我。

有一只小昆虫嗡地一下从一个洞口飞出来，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转头找它，它就不见了。这时候天正黑下来，我有些担心它飞远了找不回家。当然了，它可能是出门找朋友窜亲戚，今晚就住朋友亲戚那里。也有可能，这个洞不是它的家，它只是来这里玩玩，现在回家去了。

地上大多数洞则空空的，里面黑黢黢的。我猜想一些洞可能是废弃的，住在里面的活物要么迁走了，要么死了。另一些洞里面肯定住着什么，这时候正在里面聊天或者睡觉吧。住着些什么呢，还是虫子蚂蚁吗，或者是小蜥蜴。老鼠太大住不进，蛇的话也应该是很小的蛇。

我羡慕那些洞中的东西。它们能行走在地底下，又能来地上活动，同时拥有地上地下两个世界。我总是不相信地底下的世界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那里肯定有很多精彩，我们看不到。人拿锄头锹之类挖进地底下，那里的精彩就都消散了，就像一场寒冷让花枯死。

据说人要死后才能两个世界一起拥有。这像是个冷笑话。

　　[16]那日天气晴好，白天里阳光暖和。有点想湘西老家了。这个时节，湘西山里的杏花开了，油菜花一片一片一岭一岭地铺开了。

油菜花的金黄色真暖人。花摇着金色的风。风里有数不清的蜜蜂飞来飞去忙碌。你若有心跟着一只蜜蜂一直走，就能找着养蜂人家。那时候，你的世界就会弥满甜蜜的味道。

听以前养蜂的三叔讲，蜜蜂活不长，一般就五六十天。活那么点日子，它们还是那么勤快。我从不去想它们酿出的蜜归了谁，它们在为谁辛苦这类问题。我相信每一种生命来到这世上，都有它们注定要做的事情。大约酿出蜜来，就是蜜蜂一辈子注定要做的。这是自然规定好了的。

蚂蚁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甲虫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蚯蚓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泥土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石头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草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花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树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水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鱼注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有些我们晓得，有些我们不晓得。不晓得不代表没有。

我还相信，一种生命若不去做他们注定要做的事情，就会从这世上消亡。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