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碛口古镇李家山

邢培良

黄河之水由蒙入晋，在河曲县大转弯进入晋陕之间的大峡谷，一路浩浩荡荡顺流而下，当流至碛口时与发源于兴县的湫水河相遇；湫水河夹杂着大量沙石，随河水拦腰冲入黄河，形成一片暗礁浅滩，河道在碛口突然骤减，原本四五百米宽的黄河被挤压成一百米左右，水流在夹道和石堆中拼命挣扎，激起巨浪。

“激水为湍，积石为碛”，碛口由此而得名。黄河由北而来，湫水从东而至，卧虎山横亘镇北，黑龙庙雄峙河东；山“环水抱，阴阳交会，山之气势、水之雄浑，形成了“虎啸黄河，龙吟碛口”的壮丽图景。

依吕梁山，襟黄河水，碛口虽没有平遥的名气，但其历史却更久远。

因为这里的水流变窄而湍急，使得“黄河行船，谈碛色变”，满载货物的船只只能停靠在碛口，通过陆运将货物运往各地。

襟带蒙晋陕商道的碛口镇，成了“被黄河选中的城市”，从一个普通的黄河渡口逐渐发展成为拥有众多店铺的商业集镇；又由于它处于清朝时期“晋蒙粮油通道”的关节点上，商贸的快速发展也让碛口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水旱码头小都会，九曲黄河第一镇”。

到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碛口的繁荣达到了鼎盛时期，每天来往的船只有150艘之多，坐商有四百多家，各类服务型店肆300多家。山西乔家大院的财东，国民党四大家族的孔祥熙，都曾经在碛口做过生意。

内蒙、山西、陕西盛产的药材、皮毛等货物，沿着黄河水运而来，在碛口转旱路后，由骡马运输至太原、北京、天津等地；商队返回时，又携带丝织品、茶叶、煤油等物资，经碛口转运至西北各地。

碛口的街道、店铺是清代山区传统建筑的典范，完好保存了明清时代货栈、票号、当铺、庙宇、民居、码头等建筑，涵盖了古时漕运商贸集镇的全部类型，至今仍保持着原始质朴的生活形态，故有“活着的古镇”之称。

主街顺着卧虎山从东沿湫水河西去，再逆黄河北上；有趣的是，200米长的后街，却转了十八道弯，建筑地势而造，形成了阶梯状的建造格局；店铺都是平板门，门前都有高圪台，青砖黑瓦、木制门窗、大红灯笼和青石板路，构成了古镇特有的建筑风貌。

曾经是商旅马帮吉祥路标的黑龙庙，位于古镇最高处，今天这里是观赏碛口全景的最佳位置。

一条条青石，一排排大瓮，一个个油签子，一座座饮马槽，曾经“水上舟船穿梭、岸上商贾如云”的碛口，如今已是“市巷声里流年长，驼铃深处繁华尽”；虽然那远去的繁盛已成过眼烟云，但历史的辉煌所留下的建筑文化，成就了一个古韵犹存的碛口。

碛口是属于过去的，它那激越滔天的黄河浪花、那激流暗涌的沙石浅滩；碛口也是属于今天的，它是旅行者的胜地，是艺术家的摇篮。

1989年9月，著名画家吴冠中来碛口镇写生，在离镇3公里的大山深处，无意中发现了空灵幽雅的李家山村，这令他兴奋不已。“我在山西有一个重要发现---临县碛口李家山村。这里从外面看像一座荒凉的汉墓，一进去，是很古老、很讲究的窑洞，古村相对封闭，像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当碛口古镇鼎盛繁荣的年代，不仅造就了一批巨商大贾，也在古镇周边的村落遗留下门前民居山村。

李家山村就是村落群中的代表之作。

这座黄土高原的古村落，隐藏着玄妙的“凤凰展翅”风水理念。窑院依W形沟坡分布，犹如展翅欲飞的凤凰，村北的凤凰山顶是“凤首”，村中向南凸起的地方为“凤身”，东西两侧的沟壑为“双翼”，村南陡坡的悬崖上建有的天官庙，也就成了“凤尾”。

依山就势而建的窑院群落，沿陡坡呈阶梯式高低叠置，从山脚一直到山顶，高达十一层，层层窑洞排列、院院风格殊异，鲜明地体现出“一砖二石三土窑”的建筑特点，形成了少有的“立体村落”景观。

看似随意的布局，其实完美地结合了山势的坡度与走向，凝固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下一层的窑洞就是上一层的前庭，院门、院墙、窑洞、厢房，层层叠叠，立体多变，一气呵成，四周沟坡种植的蔬菜、果园，点缀着古村的一丝生机。

作为当年晋商们的私宅院落，李家山村的建筑含蓄内敛、深藏不露。外观石墙堞楼、封闭森严、犹似城堡，院内却飞檐灵兽、石雕木刻、奢华有余。当年村内的两大财主，分别在左翼和右翼上建造宅院、暗中较劲，留下了许多精美的石雕和匾额。

黄土高原的土层结构容易崩塌，因雨水冲刷而导致山体滑坡，所以村内修有石质排水沟，最高落差有30—40米。村中的道路不强调整齐划一，该绕就绕，该转就转，整体构思既宽松又严密，充分显示出顺应自然、利用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智慧之道。

当历史抽掉了碛口繁华的根基，李家山村也随之衰败，但好在它还保留着古村落、保存着灰砖灰瓦的黄河民俗文化；它终将被唤醒，向今天的人们诉说曾经的辉煌。

面对着李家山村，吴冠中深情地说：“这样的村庄，这样的房子，走遍全世界都难再找到！”

是的，典型的黄土地貌、幽静的自然环境、层叠的窑洞、浓郁的黄河风情、淳朴的百姓人家、交相辉映的黄河文化与黄土文化，预示着李家山村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