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下江南（20241103）

G.HUANG_yd

稻花香里下江南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大城市的水泥森林之间，看不到完整的天幕， 仰观蓝天白云，也只有巴掌大一块，更难知物候、农时。

一夜飞车，从北国回到江南，发现正是稻香时节，放眼一片金黃，不禁心生喜悦。

上世纪六十年代，上海学生，中学和大学，每年“双抢”，便要到郊区“帮忙”。除在棉田间苗、采花之外，更多是在水稻田里干活。耘田、运秧、插秧、割稻、挑稻、脱粒……这些种水稻的主要环节，我们城里的孩子都干过。

那时，上海学生下乡参加“双抢”，每人要带一个背包，内有薄被蚊帐衣物等。记得朋友小俞曾告诉我，他回家半路上把背包扔了，背不动。我当时很震惊，这应该是绝无仅有的例子。

学生们住在老乡腾出来的老屋，沿墙脚铺上一排厚厚的稻草，同学们打开带来的背包，挂上蚊帐，睡在稻草上，倒也软绵绵的，还有一股稻草特有的清香。不过有一次最后竟发现有虱子，在衣服里和头发里。

最恼人的是早晨和下午开工的哨音，尖利而急促，甜梦惊醒，大家抖擞一下近乎散了架的身子，又迅速从草铺上爬起来，迎着阳光，走出门去。

水田要耙平，踩烂。一脚高一脚低踩在水田的泥浆里，泥巴从脚趾间滑挤出来，怪怪的，也挺好玩儿。

水田里的蚂蝗会不时叮在脚上，你要拍打，不要拔。插秧用不了半个小时你就会腰酸到无法忍受，望着远没到头的田梗几近绝望。割稻更是这祥，特别是与老乡、同学并排开镰，只能甘拜下风，但也不能落得太远呀。

体重不到百斤却挑着一百多斤潮湿的稻子走在田梗上，从稻田挑到晒场，一步一咬牙，数着还有多少步，到休息还要挑多少次，路上每一个标记都是加油站，过了一个拐弯，又过了一个树桩……

劳动中间休息，疲倦万分地摔躺在晒谷场高高的稻草堆上，仰天望着蓝天白云，太阳暖洋洋的，有些刺眼，手脚舒展放松，阵风拂过，这一刻是人生最彻底的舒坦，最大的幸福，至今难忘。

班里做的大锅饭带锅巴很好吃，不仅因为劳动确实饿了，而且因为新鲜的菜蔬，未经仓储的新米，特别是因为柴火灶的烟火。

又见到久违的稻田。在田边农家见到两位大妈，问现在每年水稻种几熟，亩产多少，却很是有些缠杂不清。后来司机告诉我，现在还有谁种几季，那么麻烦。而且据说农田都承包给外地人耕种了，本地农户并不种田。

据我所知，长三角地区，水稻仍多为两熟。早稻通常在春季4月上、中旬播种，5月初插秧，7月下旬8月初收割。晚稻一般是在7月下旬到8月初播种和插秧，10月下旬到11月收割。早晚稻之间要抢收、抢种，就是我们小时候所说的“双抢”。

都说江南好，不知农家累。双季稻比单季产量高很多，总收入大，但投入更大很多，尤其是人力，特别是“双抢”时节。珠三角还有三季稻，应该更忙更累。也许稻作农业的集约化，能破此怪圈。

多年之后，有位教授朋友把我拉进了“稻作文化”研究的专业组织，本人纯属滥竽充数，不过有一点是真的：种过水稻，在那些年，每逢“双抢”时节。一个在大城市市区出生长大的孩子，每见到绿油油的秧田或黄澄澄的稻浪，总会激起莫名的兴奋。

杭嘉湖平原，大片稻田望去正是稻花飘香金灿灿，在晚秋的暖阳之下。这是生命，这是希望，心生无由的欣喜。

农家

黄国营/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