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吃油渣

愚公

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吃肉对家人们来说是十分稀罕的事，一年能见到一二回荤腥就很了不起了。我十四岁那年开春的一天，父亲从集市上买回来了三四斤猪板油。母亲把猪板油切成块放到锅里文火慢熬，那熬出来的猪油是做饭烧菜经常要用到的。经过母亲精心熬制好的猪油被小心翼翼地存放了起来，剩下的油渣，母亲则早有打算，母亲说：“这些油渣要留到夏至的时候包馄饨用，馄饨馅里放上油渣可香着呢！”

父亲知道这油渣的重要性，把一碗油渣偷偷藏在带锁的写字台抽屉里。可不知怎的，这个秘密被我发现了。当我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一只调皮的小猫挠着，油渣那香喷喷的模样在我脑海里不停地翻滚。那诱人的画面就像个会勾魂的小恶魔，那香气就像它的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抓着我肚子里的馋虫。我心里那个纠结啊，知道这油渣是全家的宝贝，不能乱动的。可那馋劲儿就像发了疯的潮水，一个劲儿地冲击着我的理智。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馋虫控制的小贼，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钥匙，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紧张和兴奋交织的复杂情绪。当我在“三五牌”台钟后面的空腔中找到钥匙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又激动又愧疚，我知道我要犯大错了。

我颤抖着双手打开抽屉，那一碗油渣就像闪闪发光的宝藏一样出现在我眼前。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刹那间，酥脆和油香在舌尖上碰撞、融合，那美妙的滋味就像电流一样传遍我的全身，我一下子就沉醉在这美味里了，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嘴里塞。那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就只想着这油渣太好吃了，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不一会儿，碗里的油渣就少了一大截。可我那贪心的劲儿还是没止住，还把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叫了过来“共享美食”。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就像一群饿狼看到了猎物，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在那短暂的欢乐时刻，我有那么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被我们的欢笑和咀嚼声给淹没了，没一会儿，一碗油渣就吃得干干净净。

等我从那疯狂的贪吃中清醒过来，恐慌就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把我淹没了。我手忙脚乱地锁上抽屉，把钥匙放回原处，可我的心却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住了。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迟早会把父亲的怒火引爆。我不仅没给弟妹做好榜样，还带着他们一起犯错，我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呢？我害怕看到父亲严厉的眼神，更害怕母亲失望的目光，我觉得我这个大哥当得太糟糕了。

头两天，家里看似平静，可我的心却一直紧绷着，每一点小动静都像敲在我心上的警钟，让我的心跳得飞快。吃饭的时候，我都不敢抬头看父亲，就怕从他眼睛里看到责备。我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着急又害怕。我一会儿猜父亲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一会儿又希望他永远别发现，这种矛盾的感觉可真把我折磨坏了，我知道要是被发现了，我这个大哥可就罪责难逃了。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第三天，父亲不知怎么就发现油渣没有了。他的脸一下子就阴沉得像黑夜一样，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严厉又愤怒，两只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大火。他把我们兄妹四个叫到房间里，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就凝固起来，我们四个就像待宰的小羊羔一样，吓得瑟瑟发抖。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只觉得恐惧像潮水一样把我包围了。我心里特别担心弟妹们，作为大哥，我却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后悔死了。

“都给我趴到长凳上去！”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就像从地狱传来的号角一样，让人不敢违抗。我们兄妹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但谁也不敢不听话，只能带着颤抖的身子，一个挨着一个慢慢地趴在了那又冷又硬的长凳上。我趴在那儿，身体绷得紧紧的，就像拉满的弓一样，每一块肌肉都因为紧张而凸起来了。我紧闭着双眼，心里不停地祈祷这一切快点结束，同时又为自己的错误懊悔不已。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失败的大哥，没有保护好弟妹，还带着他们犯错。

竹条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朝我们扑过来。“啪！”竹条狠狠地抽在我身上，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好像要把房间的宁静都打碎了。我感觉我的身体猛地一震，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长凳的边缘，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变得惨白了。我咬着牙，把那差点喊出来的惨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就像风中的残叶一样。我告诉自己，我是大哥，我不能让弟妹们更害怕，我得忍着。这每一下抽打，我感受到的不只是屁股上的疼痛，更是对自己没当好大哥的痛心。

紧接着，竹条又抽在了二弟身上。二弟“啊——”地惨叫了一声，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来，在他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了几道明显的泪痕。他的腿不停地蹬踹着，可趴在长凳上又挣脱不了，只能在那儿无助地挣扎。看到二弟这样，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疼，我这个大哥没保护好他，都是我的错啊。我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都是我害了他们，我得承担责任。”

三弟挨打时，我看到他颤抖的身体和咬得紧紧的嘴唇，就知道他有多疼了。我心疼三弟，也恨自己把他带到了这糟糕的境地。竹条落在妹妹身上的时候，父亲用的力气明显小了些，但妹妹还是被吓得不轻。她那小脸哭得通红，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就像一只可怜的小花猫。她那凄惨的哭声在房间回荡，让整个场面更加揪心，感觉天都因为我们的遭遇而变得灰暗了。我心疼妹妹，我这个大哥却让她受这样的苦，我真是太自责了。

终于，父亲的竹条停了下来，我们四个趴在长凳上，除了我忍着不哭，三个弟妹哭得稀里哗啦的。这时候，父亲走到我身边，他的语气很沉重：“偷吃油渣本来不是很大的事，但你们要诚实，做错了事要敢于承认，男孩子得有担当，要自律。你是大哥，更应该给弟妹做好榜样，而不是带着他们犯错。”父亲的话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我心上。我抬起脸看着父亲，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痛心、失望，还有对我们成长的期待。我突然明白了，这次挨打不只是因为那碗油渣，更是父亲对我的警醒，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大哥，带着弟妹们走正道。

挨打后的日子里，我就像变了一个人。我常常默默地发呆，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回放着偷吃油渣和挨打那时候的场景。屁股上的疼痛随着时间慢慢减轻了，可我心里的愧疚却像藤蔓一样，缠得我越来越紧，让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在父亲面前没心没肺地嬉闹了，每次看到他，我的目光就像碰到了电一样，赶紧躲开，我真的害怕看到他眼里残留的失望，那种感觉比挨打还难受一万倍。我总是陷入深深的自责里，一想到父亲那愤怒又痛心的眼神，我就觉得自己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我暗暗发誓，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诱惑，我都要克制自己，一定要做一个懂事的大哥，给弟妹们树立好榜样，用行动重新赢得父亲的信任，弥补我这次犯下的大错。

这次偷吃油渣的经历，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一课，它教会了我自律和担当，让我在成长的路上，再也不敢在诱惑面前越过道德和家规的红线，更让我时刻牢记自己作为大哥的责任。

注：部分图片源自网络，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