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润物无声

一年一度的重阳节又到了，我度过了人生第一次没有父亲的重阳节！父亲于今年农历四月初四仙逝，享年九十七岁，对于父亲的离世，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感到有点突然。还好父亲走得安然，没有痛苦！ 　　五一劳动节假期孩子们从广州回家，虽然那时父亲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但是毕竟岁数太大了，我跟孩子们说，你们和我爷爷的见面如今是见一次少一次了，想不到竟然是他们和爷爷见的最后一面！ 　　办完父亲的丧事，第二天孩子们就要回广州了。因办理丧事忙，没时间去想父亲的事，那天晚上终于可以坐下来和孩子们说说父亲的事。说着说着我突然情绪失控，竟由哽咽到失声嚎啕大哭！想到了十多天前父亲还好好的和我们说着话，音容宛在，十多天后在殡仪馆我亲眼看到父亲化成了一抔骨灰！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好几个月了，很想写点什么，但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写起。 父亲生于公元1928年农历7月19日，走过了平凡又不平凡的一个世纪的人生历程。父母这一代人经历了所有中国老百姓一样多的苦难！ 　　跟同龄人相比，父亲的童年应该还是过得相对好的，因为爷爷那时是我们村里的村长，还和人合伙在村里卖猪肉，父亲只读了几年的《幼学琼林》就辍学帮爷爷卖猪肉。 父亲童年少年的事我知道的比较少，偶尔听父亲说起，知道他曾经十四岁的时候被日本鬼子抓到惠来某个地方挖战壕，也曾经帮爷爷卖猪肉，替爷爷到村里的炸茶油的作坊工作。 父亲真正的艰难生活应该是和母亲结婚后的第二年，那年双胞胎大哥二哥还在母亲的肚里还没有出生，遭遇了重大家庭变故！爷爷被人陷害入狱了！爷爷在监狱里关了几个月，经查明是被人陷害，最后无罪释放，但是此时的爷爷已经身患重病，出狱不久就含冤去世了！这次重大的家庭变故对父亲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虽然父亲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并没有流露出多伤心难过。 　　父亲勤劳能干，吃苦耐劳，和母亲养育六个儿女长大，在物质极端缺乏年代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在我读大学期间，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还到深圳一个远房表亲开的眼镜厂里做搬运工，那段深圳打工经历是父亲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出远门，在以后的日子里和子孙们闲谈时常常会提起。在我印象中父亲就是一个干农活的能手。不管是干什么活，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个，在生产队里就是一个干活主力。 　　父亲头脑聪明，学啥啥会。除了干农活之外，父亲会干的事很多，榨茶籽油、制作红糖、挖窑烧炭；他还是村里茶场的制作家乡土山茶叶的师傅，他常说那时惠来那边很多人喜欢喝他做的土山茶叶。后来村里茶场经营不善停了，后来被隔村表叔请到两英东北茶场做制茶师傅。 父亲虽然读的书不多，只读了几年的《幼学琼林》，识的字其实也不多，但是却能看书，他最熟的是《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小时候，村里有茶具的人家不多，那时我家里就有茶具。印象最深的是几乎每天晚上家里都会很热闹，来的都是邻居和父亲的朋友，他们除了喝茶主要是听父亲讲故事，父亲最拿手的是讲《三国演义》、《隋唐演义》，虽然书里的字有些不懂，有些也读错了，但并不影响父亲声色俱佳的讲，邻居们听得津津有味。他也是按照书里的回目一节一节的讲，最后把整部小说都讲完了。我小时候喜欢看小说也是受父亲的影响。 　　父亲还是村里剧团的导演，在六七十年代，上级有任务，稍大的乡村要组建剧团，村里原先请惠来的一位导演，后来不来了，可能是平时演出过程中父亲被他发现有做导演的潜质，他推荐我父亲顶替他。父亲万般推辞最后推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做了，还好父亲比较谦虚，虚心请教，和剧团里的几位重要角色共同把演出任务完成。他最得意的是，他们的剧团还应邀到棉城参加汇演，演出的剧名好像叫做《小姑贤》，想不到的是他们这样一个山村小剧团的演出却大受欢迎，在演出现场引起不小轰动！父亲经常自豪的说，那天晚上的汇演本来有可能获得第一名，可是遗憾的是剧本不是原创的，只能屈居第二名。 　　父亲性格耿直，有担当和责任心。因为爷爷去世早，父亲是长子，早早就要扛起家庭重担，身下有两个弟弟还没成家。父亲在家族的同辈中是最大的，加上性格耿直，有担当，整个家族里的弟妹，叔伯堂弟妹，遇到了家庭矛盾或者是被人欺负都会来找父亲帮忙解决。父亲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即使是村里的个别村霸，父亲也敢和他们硬扛，真正负起大兄的责任！所以整个家族大大小小都非常尊重父亲！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是讲道理的人，胆子也小，不惹事，但是遇到人家不讲道理，硬要欺负，那就没办法，死也要跟你拼！”也是因为这种性格也让父亲吃了很多亏！ 　　父亲还是一个善良正直，知足乐观的人。虽然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艰辛，但是父亲都会积极的去面对去解决。我女儿常说爷爷是一个乐观的人，讲他以前遭受的苦难时总是笑呵呵的！别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能帮的就会去帮人家。 父亲一辈子勤俭节约，不喜欢麻烦别人。他经常告诉我们要节省不能乱花钱。虽然平时生活也是粗茶淡饭，但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现在的生活比以前要好几十倍了！”。他也常说“现在政府对老百姓比旧社会老蒋时不知要好多少倍，以前老蒋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还要交租，现在不用干活每个月还能领到钱。”言语间充满对生活的满足。 　　父亲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一辈子除了去做两次白内障手术外从没去过医院。八十多岁的时候还一直自己打理一大片荔枝园，除草、打药、摘荔枝样样都干。我们担心他年纪大怕出意外，劝他不干了，一直都不听。有一年荔枝成熟的季节，我带小孩回家，父亲很高兴，带我们到荔枝园摘荔枝吃。刚到荔枝园，父亲一下子就爬上一棵荔枝树，我都来不及阻拦，他已经摘了一篮荔枝下来给孙子们吃。我看得胆颤心惊，在树下一直喊他下来，他一边说“没事的没事的”，一边动作利索就把荔枝摘下来。 　　他常常说起他和几个伙伴六十多年前曾到过汕头小公园，听说小公园又重新修建，心心念念不知现在怎样了？他也听说南澳大桥通车了，不知那么长的桥是怎样的？言语间露出很想再去看看的意思。因种种原因这个心愿一直不能实现。2019年父亲已经九十二岁了，那一年国庆节刚好女儿放假回家，我想着乘着假期带父亲到汕头走走，了却他的心愿。因为到汕头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担心他坐车太累了，他兴致勃勃的说没事，身体没问题，喜欢闻汽油的味道。 　　看到父亲兴致勃勃的样子，那就带齐物品，妻子专门给父亲泡一壶茶装在保温壶里，说走就走。 从家里到汕头小公园大约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父亲精神状态很好，虽然眼睛看东西不是很清楚，但还是不时地望着车窗外，女儿耐心的告诉沿途的风景，父亲心情不错，一路上有说有笑。可能是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两个多小时并不感觉慢，很快就到了，父亲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公园，还有南生贸易公司！ 考虑父亲的身体，我们只看了小公园和中山公园就回家了。 　　父亲会干很多事，但在家里很少做家务事，特别是拜神的事基本是母亲包办了。他一辈子好像并不相信神似的，乡里拜神活动一般不参加。但是先辈忌日或者清明上坟祭拜先祖，不得不拜，他就讲究速度，不会像有些人花费很长时间，讲究很多细节。他说的最多的口头禅就是“拜神做个光莫就好了”（注：家乡话，意思是有个形式就好。）因此母亲总会抱怨父亲是“半食教的”（半个信教的人）。 　　毕竟年纪太大了，从去年开始，父亲小脑也已经萎缩了，生活起居和情绪出现了很大变化，经常整夜不睡觉，老是想往外跑。加上母亲老年痴呆卧床不能自理已经七年多了，面对两个九十多岁老人折腾，有时真的差点崩溃！有句俗话说人老了像小孩，但如果你照顾过失智老人的你就会明白和小孩会一样吗！ 那段时间因为经常连续两天两夜没办法睡觉，白天要上班，有时情绪失控，竟大声吼了父亲！如今想想真的感到后悔、愧疚！ 　　父亲对于自己的离去，好像先有预感，今年他说了好多次他最多就活多几个月，我们并不在意，因为感觉他的身体条件还行，没这么快。想不到的是父亲身体出现状况到去世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 父亲终于永远离开我们了！那些与他共度的时光，如今成了最珍贵的回忆。他的笑容、他的教诲，都深深烙印在我心中。近来我常在思念的海洋里独自徘徊，父亲，您是我永远的怀念！ 父亲，安息吧！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