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秘道 哈冲洞天

海纳有容

有的地方要趁早去，否则将来只会成为永远的将来。

乌江秘道和哈冲洞就是如此。

乌江源百里画廊是乌江从毕节高山深谷崇山峻岭一路奔腾咆哮流到相对平缓之处，在崖壁挤迫下两河在此交汇，自然风光雄奇壮美，1995年修建东风水库后，此地不仅有高峡平湖的雄壮之美，更有喀斯特地貌的奇特之美，千里乌江，此地大美。

要想真正领略“画廊”之美必须通过徒步乌江秘道去观览，而不仅仅是沿着通衢大道去化屋基打个卡而已。

周五夜晚弦月早升，清辉濛濛，这预示着第二天会是一个大晴天。近来是十月小阳春吧，连日天清气朗阳光普照，这秋冬之交的太阳把它最温暖最温柔也是最后的光辉洒向人间，让人体味这冬天里春天的柔情蜜意。一俟冬日浓厚的乌云遮天蔽日，阴风怒号，大地沉睡，人们只能在紧闭的门后躲避席捲的寒风，望着窗外荒凉的田野，回憶曾经阳光灿烂的日子，只能在尚存希望的心里期待又一个春风化雨的季节。

在和熙的风与明媚的光下，蜗居家中不啻浪费生命中美好的时光。于是在网上搜索野游的景点，得知一家叫“极岛兔”的户外休闲机构在组织周六的乌江秘道徒步，每人178元，马上在群里咨询能否报名参加第二天的徒步活动，这样既不辛苦驾车，又可节省钱财，还能偷懒不做功略，跟着走就行。但可能因为时间太迟，没有半点回音，清早醒来再看仍是泥牛入海，只得查路线功略自驾游。

沿着筑大高速行驶到黔西新仁收费站下高速，再沿着乡村小路开十多公里即到瓦房村，找到村委会将车停下。网上说这儿有代驾服务，30元可将车代开到徒步终点化屋基，向值班人员询问，她为我们详细指点路径，并告知当地村民从没开展这种代驾服务，但到了化屋基可以租车回瓦房村取车。

沿着田头走上去哈冲洞的小路，行过几百米开始下山。这儿是石漠化地带，田土都是在石缝中抠凿而出的鸡窝土，路也是在石凼间迂徊的坎坷道，昨晚下过雨泥土有些润滑，坡度又比较陡峭，必须用手杖支撑一步一个脚印地缓行，在这儿要是摔跤扭伤都会是大麻烦，必须小心谨慎才是。

正走着，一彪人马撵了上来，清一色年轻人，一个个装备齐全精神抖擞健步如飞，询问得知他们也是贵阳来的徒步团，但不是我要参加的“极岛兔”，后来看到一个臂戴队长䄂标，身背扬声喇叭的小伙子，边走边与他攀谈，才知他们不是商业经营而是自愿结伴参加，每人只收取70元大巴租车费，他只负责组织，建群和协调，一切责任风险自担。他让我们加入组织一路前行，这样我们不再迷茫询路，紧跟这一群青春少年的步伐向哈冲洞进发。

下到半山腰，见到几处民居隐于岩下丛林，离开大部队进到一个院落，男主人见到热情招呼，乡野农人就是纯朴殷勤，又搬板凳又倒开水。这人家姓杨，68岁，苗族，他的家就矗立在崖边，下面是碧绿的鸭池河水，上方是险峻的悬崖峭壁，颇有遗世独立的风韵。两老就在此靠种包谷养猪牛为生，有时也上山采药，一年能挣万把块钱，日子只能紧巴巴地过。问他为何还留在这偏僻的山旯旮，他回答说政府脱贫攻坚时也拨下专款让他们家搬迁，但那笔钱经雁过拔毛，到他手上只有3万5千元，买地要两万，剩下的一万五哪里能起房子，只好留在祖传的百年老窝，虽然进出上下极不方便，但清静自在，自给自足，还不会欠下一辈子还不完的贷款。

老杨这祖屋确实老旧，堂屋梁上刻下烟熏火燎的岁月痕迹，厨房更如刷上一层厚厚黑漆，灶台边上有一架床，说是冬天为了暖和在此睡觉，平时来客住此，外面强烈的阳光透过木板缝隙透射进来，因房屋太旧透风漏雨，在板墙和顶板钉着塑料布用来遮风挡雨。这情景虽不是家徒四壁，却也真有些破陋寒碜。

老杨非让我品他自酿的包谷酒和山药酒，因为下午要开车不能多喝，答应将来一定要再来和他好好喝一顿酒，吃农家腊肉，赏峡谷风光，聊农事家常，虽然留下电话说来前打电话，可一旦真的要来，酒酣不能走险道，返程不能驾车，留宿于此沐山间清风朗月，可是住哪儿呢？

告别老杨，走过一段平坦小路，攀上一个碎石徒坡，再经过一段吊崖石壁终于来到了徒步行程的第一个目的地哈冲洞。

这巨大的洞穴位于鸭池河东岸的绝壁上，洞周边绿荫如织环境优美，乌江干流鸭池河缓缓流淌，鹅黄色白色的沉积岩层层堆叠裸露，像是在诉说沧海桑田的悠远历史。一路爬到这儿，身上大汗淋漓，衣裳早已湿透，但峡谷清风吹拂，洞中冷气渗来，虽然劳顿却神清气爽。佇立洞口宽敞平台仰望远眺，但见洞窟雄伟绝壁深隧，天高地远群山奔涌，古木苍劲藤蔓缠绕，给人予亘古洪荒沧海一粟之感。

这儿是徒步的中途，也是游人聚散之地，在此吃了自带的中餐之后进洞，才走几十米就见洞顶坠落的乱石嶙峋堆积，行走十分不便，加之黑暗幽深手机照明暗如孤星，于是浅尝辄止知难而退。出来见队长双膝全是泥，才知里面的洞口十分狭窄，必须匍匐爬行，他听见水声隆隆，也知道爬过这段狭缝里面豁然开朗，有洞庭大厅和汹涌暗河，但他也不敢贸然深入，说下次带齐装备再来专门探洞。

离开哈冲洞走向化屋基，这是一段更为艰难的路程。

网上搜索时就知适要穿过隧道，要带头灯，还以为是高大宽敞的一小段自然山洞，岂知竟是这样一条人工开凿用以敷设引水管道的狭窄低矮涵洞，初看真令人发怵，但要去化屋基只此一路孤行，畏惧艰难只有原路返回。

进洞后并不感觉潮湿憋闷，但黑暗寂静，可听到水在管道内流动的声响，很多地方十分低矮，连双肩包都只能背在前面，否则会扺到洞顶阻碍行进，一手用手机照明，双腿弯曲骑行于引水管两边，一不小心头会撞到洞顶石壁，走一会就腰酸腿胀，行走极其艰难。这样的穿行有几段将近一公里，好在后面的洞顶相对较高，可以挺直腰板让人放松自如一段。

涵洞沿绝壁开凿，为引水当年也可真费了移山心力。可能是为了透气，也可是为吊装水管设备，沿途在岩壁上开了几个孔洞，行至此处阳光猛然一下照亮黑暗洞窟，光明温暖清风齐拥而至，对面的岩壁如一幅山水画框在窗口，爬上去向下一望，直个是壁立千仞，峻险非常，两山夹峙间的河水静静悄悄，波澜不惊，只在拍击两边笔直的石壁才发出轻柔的节奏迴响。在洞口大吼一声，回音连绵，由近及远。这如此美仑美奂之景致，不历艰的哪能得见，这也算是对陡步者一路风尘艰辛的丰厚回报。

出涵洞后再走过一段山羊石坡就离开悬崖进入密林，并开始一路下山，经过半天日照，道路不再湿滑，顶上的枝叶又遮挡了炽烈的阳光，走起来要轻松不少，但经过洞中那番折腾，双腿已如绑着沙包一般沉重，下山只能慢慢挪移，好不容易看到飘升的炊烟，看到了田野中白色的油菜花，知道此行的终点化屋基到了。

化屋基乌江源的名气很大，这儿是鸭甸河、鸭池河交汇处，也是黔西清镇织金三县连界的河谷地带，化屋基是苗语音译，意思是“悬崖下的村寨”，这寨子清代源始，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苗族村寨。清朝道光年间黔西州优贡何思贵《化屋基》诗写道：“潭潭白浪夹重岩，先是何人辟草莱。今日桑麻鸡太处，春风得意笑颜开。”道光年始于1821，终于1850年，由此可见这化屋基的历史已经超过了200年，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古村落，却也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古村，因为苗民的青瓦木板干栏房屋早已荡然无存，村内清一色全是砖石水泥瓷砖铝窗建筑，哪有半点古村苗寨的遗风旧韵。没有探究为何如此，猜想可能是因为修建东风水库，水淹古村而搬至山腰建造新房的缘故吧。路遇采药的村民告诉我，那涵洞中的水管引至哈冲洞内暗河，原来是为灌溉化屋基坝子的万顷良田，但东风水库建成之后水田全然被淹，这水也变成饮用水。

在村里走了一圈后打老杨儿子留给我的租车电话，要价180一分也不少，看到路旁有租车电话，打过去要价150，还价100最后达成120。但到了码头又想乘船回程，询问船家说小船可以包，两人300元，但到了瓦房村山下的码头还要垂直爬升900米，今日已连续走了十五公里山路疲劳至极，哪里还能消受这后续的劳累，只怕爬到山顶人都彻底散架了。

打消了乘船溯流念头，见到路边有一民宿号称桑梓小院，满墙爬满三角梅，在夕阳映照下宛若姹紫云霞，于是又动了何不留宿于此的念头，进去一看十分干净整洁，房间还配一清雅小院，决计留下来休整一宿，莫赶时间仓皇返筑。

开房洗漱之后到歺厅问老板娘她家的拿手菜，答曰辣子鸡和酸汤鱼，但鸡是现杀，烹调时间长且两人吃不完，于是点了中份的酸汤乌江鲢鱼，打了半斤杨梅酒，面对夕照大河，背倚青山绿树，河鱼佳肴，大快朵颐，浊酒半斤，独酌自饮，愿望既遂，心绪怡然，此情此景，怎一个爽字了得。

晚饭后独坐小院，半个月亮早已爬上天顶，几点疏星微光点缀，想这月光映在河面定是波光粼粼浮光耀金，但一天行走十分疲惫，不愿挪腿再到河岸观景，在这静谧小院沐半月清辉，听风过树梢草丛簌响，看来选择次日返程十分正确，否则连夜赶路既累且险，而且那城里的月光已被灯火污染高楼遮掩，那能如此地这般皎洁，如此静美，如此通透！

在这星月交映的夜晚，想起今日之路与生命之路。

今日之路确实崎岖，但只要不放弃终达目的，生命之路变幻无常，只有一条道路天定不移，那就是条条大路小道都通往死亡。如果人如公交车一般每日循环往复在既定的路线上，也就失去了魅力和色彩，那样的人生与囚徒一无二致。虽然生命的终点既定，但行驶路线和停靠站点可自由选择，为何我们不让生命尽量地多姿多彩呢？

梭罗说：不要过你应该过的人生，而要过你想过的人生。想过的人生关键是自己要有想法，对自己想往的目标不能只是心想，而必须行动，把心想真正变为事成， 而且要趁着心智清醒，身体健康，脚力尚可时去到哪些艰险高远的大美境界，一俟岁月风霜侵蚀步履蹒跚老态龙钟时，这样的地方只能想往而不可企及，徒增生命中的一些遗憾和叹息。当我们感到虚度此生时不可能如浮士德那样重新再来一次相反的选择，并在历经生命中的各种追寻快乐之后才真正体会生命的真谛，在化为泡沫之前由衷地感叹：“你真美，请停留一下！”

一旦你行过见过体验过生命历程中各种稀罕美妙的事物，你才不枉此生，力所能及的不要放弃，以此不断丰盈生命，过于高远的莫太执着，否则也是浪费生命。等到那最后的黑暗降临时刻，你才不会有太多的遗憾和懊悔，而是从容安祥地离去，你不是一座亘古高山，会永远不变地屹立，你只是一道沙滩上浅痕，新的浪涛会把它无情抹去，最后，你在这纷繁喧嚣的世界，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生命，不在于永恒，而在于过程！

村委会是最好的停车场，既不收费，还安全。

由此开始下山

乌江上游，蜿蜒曲折的鸭池河。

晨雾仍未消散，峡谷氤氲。

半山腰的村落，瓦房村华岗三组，现在只有三户人家居住。

杨师生，67岁，虽然上下都是山道，但搬迁安置费不够建房，故土难离。

包浆深厚的厨房

背兜里是刚打回的猪草。

山药酿造的酒白，酒虽薄，却甘醇

他的儿子，外面钱不好挣，回家做养殖，虽然艰辛，但好照顾家庭，为省钱改吸旱烟。

从老杨家望出去

告别

这儿是人搬迁后留下的破败老宅

从华岗三组前行不远，来到位于半山悬崖之上的哈冲洞。

进洞要沿陡峭的山路攀爬而上

洞口的绝壁险道

洞很深邃，里面有暗河，没有装备不敢深入

从洞内向外眺望，恰似剪影

遇上组织徒步团的小伙子，他们自愿组合，A A制。还一路照顾我们，加了微信，让今后跟他走。

继续向化屋基进发，要穿过一公里的引水隧道，很低矮，必须蹲下匍行，一会就腰酸腿胀。

历尽艰辛，风光无限。洞内几个地方在崖壁上开有窗口，有点像阿尔卑斯的火车隧道开的绝壁洞窗。

从窗口望出去，景色极佳

对岸就是织金县，闻名天下的织金洞就隐于这山体之中

出洞之后又是险路

风光确实旖旎，不枉一路艰辛

从瓦房村到化屋基，徒步十五公里，费时六小时

化屋基风光

化屋基在山下，瓦房村在山上，相距20公里，这儿有车送回去，要价120元

徒步一天太累，见路边一家民宿桑梓小院环境不错，在此住下。

点了一个乌江鲢鱼火锅，打上半斤杨梅酒，解累解乏解饿，今夜安享化屋基清风明月，明日在回程。

化屋基星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