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条叫千步沟小河东西向从苏北里下河地区的海安县烈士公社千步大队第一生产队田块的南端流过。一马平川的土地,一到秋天,沟边大片水田里金黄的稻子,沉甸甸的稻穗预示着今年是丰收年,靠村落周围池塘边的棉田里,棉花杆上结满了棉铃,正要开口吐出雪白的棉絮。一到秋种,这里习惯播种大麦和元麦,大麦收获早,可以补充第二年上半年缺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秋收秋种后,一些社员忙着罱河泥。或一人撑着一条小船,站于船头或站在船尾或两人,一个撑船一人罱泥。罱泥是用两枝竹篙和网兜组成的罱泥工具,如剪刀撑开竹篙用力深深地地插入河泥里,再两篙一夾,提起网兜,把捞到网兜里的河泥倒入船舱。上世纪六十年代《夺印》电影描写的故事就发生这里下河地区,插曲《水乡三月风光好》中有这样一句歌词“罱河的船儿水上飘”,正是反映当地社员们为明年春播捞河泥用作肥料的情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全国农村开展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简称“四清”运动。1965年8月,我校部分师生由匡亚明校长带队进驻南通地区参加“四清”运动。 我们化学系部分师生分配到海安县的各个公社。我分配到烈士公社千步大队。这个大队工作组组长是由邻县如东县的一位徐姓干部担任,我是这个大队工作队的队员。我住在第一生产队一位黄姓社员家里。这位黄老爹家有5口人,老夫妻俩有一独生儿子,儿子已结婚,有一个可爱的小孙女。</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吃住在黄老爹家。工作队除了发动社员群众揭发大队干部“四不清”的问题外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那时在我们工作队队员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说群众吃的是“洪湖水浪打浪”,端起饭碗对着盛在碗里的食物一吹“三尺浪”。年终分红,社员家里分到的粮食是麦子,他们把麦子磨成粉,这里人们叫这种面粉和麦麸混合物叫这馇儿,由馇儿做成的粥叫馇儿粥。</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清晨,我常常看黄家奶奶做馇儿粥。这里农村在土灶上做饭烧菜。土灶上置两口铁锅。黄奶奶把铁锅放满水,当水烧开时,她一手拿盛着馇儿的葫芦瓢,不停地把馇子抖落进锅里,同时,另一手不停地用铲刀在锅里搅拌,馇儿在开水里凝结成糊糊状的馇儿粥,这时馇儿粥的香味充满茅草屋。我与黄家人一同用餐,每月付给黄家规定的钱和粮票。黄奶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胡萝卜叶子咸菜,这是吃粥菜。咸菜放到碗里,从中爬出了几条白白的酱虫,奶奶用筷子捡了去。大家边喝粥边吃菜,还吃得很香。</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天早上,我坐的位置的饭桌上放着满满的一碗馓子,金黄的馓子面上还加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荷包蛋。黄奶奶见我脸上的为难表情,对我说:“老盛,你们在这里工作很辛苦,天天跟我们一样吃馇儿粥,身体受不了的,我们买了一点馓子给你补补,你不要客气。” 我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但这是不可以,是违反工作纪律的。” 这时站在一边的黄爹说话了,“不要紧的,我家是贫下中农,不是四类分子,又不是干部,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吃好了。” 我们工作队自从下到社队,生活上确实非常苦,天天不到吃饭的时间,肚子叽里呱啦叫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每次工作队会议或集训的日子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会上同学相聚还改善伙食。馓子是当地很珍贵的食品,是人们走亲访友的礼品,是给哺乳期妇女吃的补品。黄老爹、奶奶给我泡一碗馓子,自己喝 “一吹三尺浪”稀薄的馇儿粥,吃生有虫的葫萝卜叶子咸菜。这是一种什么感情?这是贫下中农与我们工作队队员亲如一家人的感情,是贫下中农纯洁、心如明镜的感情,也是黄家俩位老人出于对我一个青年学生的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我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父母亲,信中请父亲寄一些粮票作为给黄家爷爷奶奶补赏。</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