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字撰写】和光同尘</p><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自拍</p><p class="ql-block">【背景音乐】梦里水乡</p> <p class="ql-block"> 母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年高考前,母亲给我打来电话,对我讲:让沛沛高考结束后回合川去看看她。</p><p class="ql-block"> 沛沛是母亲的孙子。此时离沛沛参加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现在沛沛学习繁忙,根本没时间回去。</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我的母亲,她爱沛沛,对自己的孙子特别上心。沛沛小时候母亲没怎么带他,是外婆在带孩子,所以母亲总觉得对自己的孙子有点歉意。但是沛沛的生日,我的生日等重要的节日,她都会给我们打电话祝贺;过年过节回合川去看望她,她除了热情接待之外,还总会给沛沛大大的红包。</p><p class="ql-block"> 高考结束后,我们等出分,研究志愿填报,到最后志愿填报完毕提交上网,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趁着7月1日星期六我休息的时候,我们回合川去见了母亲一面。</p><p class="ql-block"> 母亲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沛沛了,尤其这两年疫情,连春节也没回去。这次见面母亲特别高兴,就像在迎接重大贵宾光临一样,对沛沛和我热情得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中午大姐一家,二姐一家,侄女周洲一家,侄儿鲁超一家和我们一起去吃火锅。这火锅叫“一夏火锅”,大姐她们也是合伙人。这火锅的味道很好,但是母亲年纪大了,吃不得那么辣的食物,我们专门给她在旁边的一家饭店点了一份滑肉片。母亲一边吃着滑肉片,一边看着我们吃火锅,幸福得像个天真可爱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吃完了火锅,母亲说:你和我去一趟旁边的邮政储蓄银行。我知道母亲要干什么。我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向银行走去。路不远,走路也就是4、5分钟。到了银行,母亲面带微笑坐在柜台窗口前的凳子上,她拿出一个存折递给了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准备取1.5万元出来,然后便跟着柜台工作人员的指令操作:请输入密码。母亲微眯着眼,伸出手,佝偻着上身,像是要趴在柜台上一样,在旁边的屏幕上一下一下的按下几个数字,认真而缓慢。柜台工作人员接着发出指令:请在屏幕上签名。母亲拿起电子签字笔,低下头去签名。她的视力不好,头都要挨着屏幕了,握笔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签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我站在旁边看着她费力的样子,心里有点难过。她终于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确认键。柜台工作人员拿出厚厚的一叠钱,再三确认好之后递给了母亲。母亲将几块钱的零钱收好,把那叠厚厚的整张一百元的钱给了我:你帮我数数吧,我视力不好,千万不要出错。我在旁边柜台上一张一张的把钱认真的数了两遍,确认没有错误。我把钱递给了母亲,说:钱你拿着吧,等会儿还是你给沛沛吧。母亲点点头,将钱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p> <p class="ql-block"> 我牵着她的手,陪着她慢慢的往回走,边走边聊天。她是个话比较多的人。以前有段时间,我有点厌烦她的唠叨,但年龄增大后,现在的我却能静下心来听她讲讲以前的一些故事了。我觉得那些故事很好听。特别是最近几年,每次回去,她总会给我讲一些以前左邻右舍的老家人的事情:某某大婶过世了,某某老头突然脑溢血瘫痪了,某某退休了几个月了,某某的儿子又出事了……。每当说起这些事情,她苍老的面容上又会多出一抹寂寥,然后感叹一声:老朋友又少了一个啊。这次回去才发现,以前跟母亲一起打牌玩耍的几个老友,都多少出了些问题:梁阿姨走了有3个多月了,蒋阿姨上个月刚刚去世;黄阿姨也生病住院去了,一时半会还出不来;现在她们几个牌友已经聚不齐一桌打牌的人了。</p><p class="ql-block"> “我已经80多岁了,”母亲微笑着说,她一向都是那种乐观开朗的人:“即使走了也没什么。但是你和沛沛要保重身体。”母亲说。每次我回去见到母亲,她总会说类似的话,就像我年轻时在外地读书回家的时候,她每次都要叮嘱我多吃点饭菜一样。在她眼里,不管我多大了,有多大成就,都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母亲已经83岁了,虽然看起来还比较精神,其实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她身上多处疼痛,很多地方贴满了膏药,走路也不是那么平稳了。前年夏天她和舅妈一起到重庆来,去中医院调理了十多天,有一些效果,身体好转了不少。她从重庆回来之后,也一直按照医生的处方去吃药。我将自己的医保卡和母亲关联上,她可以随时用我医保卡上的钱去治病买药。但母亲用我卡上的钱并不多,今年半年时间才用了两千块钱不到。</p><p class="ql-block"> 母亲从小在农村长大,她勤劳、善良、能干、吃苦、贤惠,善于持家过日子。她和父亲一起把我们三姊妹抚养长大。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但是父亲和母亲省吃俭用,从来没有让我们三姊妹吃多少苦,在农村我们家的伙食算是不错的。后来我考入了大学,大姐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二姐在外面打工,我们全家搬到了城里,家里的经济情况也越来越好,但是母亲和父亲却老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世的时候,每个月有5000来块退休金,那时候他们存了一些钱。钱不多,但是他们却觉得很满足。他们和二姐一家生活在一起,不时的还会拿出一些钱来补贴二姐家用。父亲5年前去世之后,母亲就只有1000多块钱退休金了。但是母亲总是乐呵呵的对我们说:1000多块钱不少了,够用了,很感激政府了。她那点退休金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即便退休金高达3000多的人也是满腹牢骚。但是母亲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她的幸福感是最高,她总是怀着感恩的心,仿佛她才是这世间最有钱的人。事实上也是如此,母亲每个月都还能有所节余。记得在2021年的时候,母亲给了我们三姊妹一家人五万元钱,她说自己老了,钱留着用处也不大,这钱正好到期了,不如先给年轻人用。母亲的钱不多,但她的胸怀就是这么宽广。</p> <p class="ql-block"> 我们回到家里,母亲将这1万5000元钱给了沛沛,对他说:这些钱是给你读大学时买学习用品的,改善生活用的。你拿着,好好用。一定要把学习搞好。本来我希望今后能参加你的婚礼,但现在看我的身体情况,可能到不了那天了。</p><p class="ql-block"> 您一定会健康长寿的。沛沛说,他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p><p class="ql-block"> 我归家之后不久,大学室友邹总给我寄来了4盒无锡阳山白凤水蜜桃。我寄了一盒回去给母亲品尝,对她说:这水蜜桃全国有名,非常好吃,又香又甜,您多吃一点。母亲回答道:你给我寄来这么好的水蜜桃,我非常高兴。只是我年纪大了,血压血糖水平都高,水蜜桃只能尝尝,不敢多吃了。大姐给我发来了母亲吃水蜜桃的照片:她用一根竹签叉着一小片水蜜桃送进嘴里,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像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一瞬间,我的眼泪快要流下来了,在迷蒙的泪光中,又看见她低下头去,握笔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着,在屏幕上一笔一笔歪歪扭扭签名时的侧影。</p> <p class="ql-block"> 最近这一年多来,母亲的衰老越发明显了。她饭量还好,但比以前慢;讲话没问题,清晰流畅;思维记忆也没有明显的退化;她比较明显的衰老是走路不够稳定,有点左右摇晃,以前挺直的背现在有点向前倾斜,让我们担心她走路会摔倒。</p><p class="ql-block"> 我们劝她不要一个人出去,出去的时候要人陪着。但她不大听得进去。我们都要上班,能陪她出去的时间很少,时间点也不好,会错过与很多熟人见面的机会。她依然每天自己慢慢走到300米外的公园去锻炼。伸手抬腿深呼吸,一套操做下来大约需要一刻钟。随后她坐在旁边树下的凳子上,跟老熟人吹牛聊天。时间到了,又慢慢自己走回家去。到了楼下菜市场,顺便买点菜回去。家里给她买了手杖,她并不用。或许在她的观念里,自己还健康,拄杖是件丢脸的事。</p><p class="ql-block"> 母亲年老之后,每个月都要定期做身体保养。她每个月都要去医院输4次液,软化血管,同时每天都要按时吃药。这方面她很自觉。她每次输液时花的钱都会在我的短信上显示。现在她每个月花的医疗费比以前多了很多,但我并不在意这多花的钱。每次我看到这些信息提示的时候,会想:这次输了液之后,母亲的心血管病该会减轻点了吧?</p><p class="ql-block"> 今年11月的一天早上,我正在上班,10点过的时候接到了大姐从合川打来的电话,差点把我吓了一跳。她告知我,早上母亲突然犯病,脑梗塞,口齿不清,手脚都动不得。现在送到合川花滩医院去抢救了。她说医生告诉她,对这种病要么保守治疗,但是病人今后可能生活不能自理;要么进行溶栓治疗,对疏通血液会有很好的效果,但风险是可能脑出血;做溶栓治疗的最佳时间是在病发后的4个小时内,越早越好。需要我们早做决定。大姐征求我的意见,我想:母亲今年已经84岁了,如果采用溶栓治疗效果好还可以健康的生活几年;如果是保守治疗,可能让她后面的日子都躺在床上等死,过没有质量的生活。虽然溶栓有风险,但是风险可控。于是我们马上确定了做溶栓治疗的方案。</p><p class="ql-block"> 我向领导请了个假,立马开车回合川去看母亲。</p><p class="ql-block"> 到花滩医院后,大姐来接我,她说溶栓治疗已经在进行中了,母亲现在病情稳定了。有侄女周洲在病房陪她。于是我们就在医院食堂吃了午饭,再一同上楼看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斜躺在床上,正在输液,几个输液袋挂在一根支架上,液体正缓慢的跌落;她的鼻孔上带着氧气管,床头旁边的柜子上,一台多功能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响声,屏幕上几根绿色曲线起起伏伏,几行数字在缓慢的跳动。母亲看到我来了,笑了,然后跟我打招呼。看起来她现在的情况很稳定。这中间护士进来换了液,每隔一个多小时都要问她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你有几个孩子?诸如此类的问题。母亲都能口齿清晰的正确回答。期间主治医生也来看过她,询问她的状况。母亲躺在床上感觉不舒服,她是个喜欢运动的人,不时要在床上动来动去,或者坐起来几分钟再躺下去。我们总是劝她不要乱动,现在是危险期,搞不好脑部出血问题就大了,不舒服忍受下,几天就好了。她大约是疲倦了,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是我们又不敢让她睡太久,以免她醒不过来,每过半个小时又把她叫醒。</p><p class="ql-block"> 下午5点多钟,曹主任亲自来看她,检查了她的情况,问了她一些问题,又看了她的各种参数,让她抬起左手,再抬起左脚,她都能一一完成。曹主任说:这次溶栓效果不错,不过还在危险期,不能乱动,等明天早上做了赫兹共振,检查她脑部有没有出血情况,没有出血的话就安全了。</p><p class="ql-block"> 见主任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第二天早上检查结果出来了,母亲这次溶栓手术的效果真的不错,血管堵塞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我们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p><p class="ql-block"> 母亲也笑了,她对我说:你工作忙,下午就回去吧。我这里没事了。我说:好。她又转头对大姐说:老大,我前两天有张存折到期了,里面有几万块钱,你去把它取出来分了吧。</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笑了,说:您还没死呢,这么急着分钱干什么?您自己拿着用吧。您现在的问题是养好身体,多活几年。</p><p class="ql-block"> 母亲说:分吧,早晚都是要分给你们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底没有分这钱。我们只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早日出院,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