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知青生活撷镜

老孙（SunYiBen）

海拔两千多米，无霜期仅百日，大兴安岭这片高寒禁地，曾是我作为知青与种种艰难困苦斗争十年的地方。如今回忆起来，那段岁月虽苦犹乐，特撷取几个生活片段，以飨读者。

〈一〉天然洗衣机

初抵大兴安岭，面临的首个难题便是洗衣。彼时年少力微，厚重的衣物难以清洗，加之即便是夏日，山涧之水亦冰冷刺骨。于是，我灵机一动：将衣物涂抹肥皂后用绳索固定，置于湍急的溪流中任其冲刷，翌日捞起晾晒。如此，溪水竟成了我的天然洗衣机。

〈二〉种菜

寒冬时节，工友们的排泄物皆散落于帐篷四周，至春暖花开之际，气味难闻至极。指导员命我和老仇负责清理。我们翻整土地，播下白菜与菠菜种子，又尝试种植玉米。白菜与菠菜生长旺盛，不仅自给自足，还成为连队款待上级的佳肴。遗憾的是，玉米刚结穗便遭遇霜冻，未能收获。

〈三〉炸鱼

雨季来临，公路被洪水冲毁，山上生活物资匮乏，仅剩盐巴佐餐。我提议与指导员一同前往多布库尔河上游炸鱼。携带五十多斤炸药与雷管，徒步三十余里，最终仅捕获五斤许的小鱼。更为惊险的是，一次水流湍急将炸药冲至我们身旁引爆，险些丧命。

〈四〉打猎

指导员从武装部借得一支半自动步枪，经我软磨硬泡，终得以用于打猎。每日上山寻猎狍子，期望尝鲜。然而，每当背上枪支，却总是空手而归。十余天过去，数十发子弹消耗殆尽，仅满足了射击的兴趣。事后，我因此受到了严厉批评。

〈五〉吃狗肉

来自余姚的知青胡文华从六十公里外的小扬气镇带回一只小狗，在连队饲养三个月，成为大家的宠儿。然而，山中生活艰辛，数月未见荤腥，有人提议宰杀小狗以解馋。尽管多数人沉默不语，指导员得知后极力劝阻，认为小狗尚幼且已产生情感，建议待其长大后再做打算。小狗似乎预感到了命运的不测，紧紧依偎在指导员身旁。然而，知青们表面应允，背地里却将其宰杀，用铅桶炖煮，甚至邀请指导员共享。指导员闻讯后怒斥道：“你们这帮畜生！”

〈六〉种木耳

大兴安岭七八月份雨季丰沛，是木耳生长的黄金时期，每斤干木耳可售十元，成为林业工人额外的收入来源。我每年都能采集近十斤。后来，考虑到上山采摘过于劳累，还需与工友们争分夺秒，我利用开拖拉机的便利，将适合木耳生长的木材收集起来，运至连队附近的低洼地带排列整齐，形成了我的私人木耳基地，随时可供采摘。如今，大兴安岭普遍采用这种方法。

〈七〉自制罐头

大兴安岭的夏季，黄花菜、四叶草等野菜繁茂。每年我都会采集这些野菜，与猪肉一同烹饪，制成罐头，储存在水沟底部，作为备战备荒的储备。尤其是自制的野生蓝莓罐头，品质上乘，至今仍令人回味无穷。

〈八〉森林密汁

现代人热衷于饮用矿泉水，而在大兴安岭时，我们对此一无所知。然而，我通过书籍了解到：在桦树上凿孔，便会流出清澈甘甜的桦树汁，堪称最佳饮品。同伴们得知后纷纷效仿。那些听从我建议，常饮森林密汁的人，如今身体状况尤为健壮。

〈九〉拼死吃痘猪肉

1971年4月，我们来到环宇林场修筑道路，工作与生活的艰辛堪比红军长征。缺乏油脂，大家的脸庞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壳。一日，传来消息：环宇商场出售痘猪肉，价格低廉，但食用后可能引发疾病，潜伏期长达二十年。我和同乡戴义杰、孙坚定商议后决定：即便成为痘人，也要品尝痘猪肉。毕竟，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如今，我们三人均已步入古稀之年，看来阎王也惧怕不怕死之人。

（十）耗子肉炖土豆

1975年秋季，大兴安岭松岭区独立营一连因故多日未补充猪肉，同志们口中淡如水。为了改善伙食，大家费尽心思试图打猎或设陷阱捕捉野生动物，但收效甚微。此时，有人提议捕捉耗子，剥皮取肉。当晚，哈尔滨知青郝树茂制作了十几个钢丝夹子，次日清晨便收获了十余只体型较大的耗子。剥皮去内脏后，剩余净肉约五六斤。众人提议将耗子肉与土豆炖煮，果然香气扑鼻，美味异常。恰逢营党委书记殷守礼前来视察，闻香而来，品尝后赞不绝口。待其吃完，告知实情，殷书记虽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

大兴安岭知青生活，难以尽数道尽。那段岁月虽充满艰辛，却也锻炼了我们的意志，铸就了钢铁般的品格，为日后的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孙益奔写于2021年1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