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快乐老家

　　柿子成熟的节气，就快到入冬时分了。

房前的那棵柿树上，暗红的柿叶已经基本落尽，弯弯曲曲、布满裂痕的黑色枝干裸露出来，接踵摩肩殷红发亮的柿子，在一阵阵的寒风中摇曳着。已经熟透了的柿子，便蒂落下来，藏在树下厚厚的柿叶里。时常看到飞来飞去的小鸟立在枝头，扇动着翅膀，啄食着树上的柿子，还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这棵柿子树，是村委搞绿化时在大街两旁统一栽种的，也有十多年了吧。每到深秋，站在街头，远远望去，道路两旁的柿子树像是被点燃的火炬，红彤彤的一片，照亮了家乡的整个秋天。走到树下，一个个柿子犹如小巧玲珑的红灯笼，挂在枝头。有的独自傲立枝梢，居高不危，享受着秋日的阳光。有的结伴三五，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像是在向路人述说着旧村改造的故事。

成熟的柿子，色泽饱满，果皮光滑，透着诱人的光泽。顺手摘下一个，揭掉薄薄的果皮，咬上一口，凉甜的果汁给人带来满心的欢喜。

柿子熟了，村民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那笑容如同熟透的柿子一样灿烂。柿子熟在了深秋的怀抱里，也熟在了人们的心田上。

　　柿子熟了，母亲总是会在这个时候，找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的一端固定一个铁钩子，绑上一个网兜子，小心翼翼地把熟透的柿子摘下来。分成多份，送给左邻右舍，送给亲戚朋友，让大家分享勤劳结出的果实，分享这份甜蜜与快乐。

母亲把稍显生硬的留给自家，把柿子上面的尘土清理干净，小心翼翼的放进原来使用过的面缸或小瓮里，再放入两个红苹果，用高粱秆串成的拍子盖上。母亲说，过上几天，柿子会变得柔软懦弱，香甜可口，就可以吃了。

冬日农闲，村里的家人带着孩子串门聊天，母亲总会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已经捂熟的柿子给孩子。母亲说，柿子是热性的食物，吃个柿子，驱驱身上的寒气，一会就暖和了。

柿子，是邻里相见时的礼节，也是你我之间永存的温馨。

　　邻居都说，母亲做的柿饼子最好吃。

柿子快要成熟的时候，母亲便会在院子里拉起一道道细绳子，精心挑选出那些色泽红润、饱满多汁、新鲜无损的柿子。将柿子洗净，削去外皮，一个个整齐地系在绳子上面，在阳光下晾晒。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柿子上，柿子在微风中轻轻地舞动，真似深秋里一串串展现着丰收、喜悦的音符，在农家小院里尽情、欢快的跳跃着。

母亲不时的去看看，轻轻转动柿子，再调换个儿，让它们均匀地接受阳光的洗礼。

晾晒三天后，水分减少，柿子颜色变深，母亲便开始第一次捏饼。轻轻柔捏，保护好脆弱的表皮。晾晒第六天，柿饼表面有微小的褶皱，用力均匀，把柿子里面的果肉捏软。第十天，捏饼整形，柿饼外观晶莹剔透，呈迷人的琥珀色彩。

晾晒十天以后，将柿饼装入一个通风透气干净的纸箱内，放在阴凉处，直到柿子表面出现一层白色的霜糖，柿饼子就制作完成了。

柿饼圆润，饱满的果肉变得柔软而富有韧性，咬上一口，甜蜜的滋味裹着秋天阳光的温暖，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直达心底，这才是秋天最暖心的味道。

母亲会把自己制作的柿饼拿给邻里乡亲，大家分享了甜蜜，也分享了快乐。

　　父亲曾经给我讲过，很久以前，俺家有一个很大的柿子园，差点上交给了政府。

父亲是这样说的，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废除封建半封建土地所有制，改为农民土地所有制。把地主的土地、公共土地及富农多余的土地分配给无地、少地的贫苦农民。依靠雇农、贫农，联合中农，限制富农，消灭地主阶级。你爷爷属于下中农成分，靠自家劳动力经营自家的土地，生活水平较为稳定，在农村社会中处于中等地位，既不是最富裕的也不是最贫困的。你爷爷听共产党的话，主动把自家的土地交给了组织，只留很少的一部分土地耕种。你奶奶硬是哭着、闹着，才把那个柿子园留下来了。

咱家的那个柿子园，就在大北地后街村的家前，四亩六分地。

修枝、打杈、浇水、施肥整个柿子园都是你爷爷一个人管理，小脚的奶奶早晚去帮个忙。一到深秋，熟透的柿子表皮薄如蝉翼，轻轻一咬，甜蜜四溢，那才是秋天最美的味道。

咱家的柿子园，曾经是咱村百姓的救命粮。生你的那一年，国内发生了极度的饥荒。三年期间，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严重的左倾错误，再加上连续三年大面积的自然灾害，造成了新中国建国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困难局面。

地里的庄稼颗粒不收，百姓只好去地里找野菜充饥。吃毛毛草、灰灰菜、蒲公英、车前子、烂眼猴、肿手棵等。后来，地里的野菜也挖光了。

父亲用带着泥土的左手抹了一下眼睛，继续说到。

春天，青黄不接，树上的叶子刚发芽，就掰掉了。吃过柳叶，吃过杨叶，吃过桐叶。最难吃的是椿叶、槐叶，又苦又臭，吃得脸都肿了，还吃过多种树皮。都饿得皮包骨头，在地上躺着不会动。

到了柿子成熟的时候，你爷爷就把柿子摘下来，你奶奶买着小脚送给咱街里揭不开锅的家庭。谁要是去了柿子园里，就给他摘熟柿子，用身上的衣服，兜着柿子回家。咱家的柿子园，可救了好多村民的命。

我想，如果爷爷的柿子园还在的话，一定是村里一道最美丽的风景。每一棵柿子树都宛如一位慈祥的老者，伸展着它那粗壮而有力的枝干，向人们奉献着美味，也会向世人诉说着过去那些艰苦的岁月。

　　初冬已至，街道两旁的柿子树红了，红得热烈，红得醉人。宛如一盏盏小巧玲珑的红灯笼，挂在树上，带着泥土的芬芳和阳光的温暖，照在了人们的心坎，照亮了初冬的街道。

漫步街道，迎面吹来丝丝凉意，也裹挟着柿子那独有的甜香。这色彩，这味道，是一抹多彩的绚烂，是一抹闪烁着丰收的光芒，是秋天的施舍与赠与，更是秋天的一桌盛宴，毫不吝啬地展示家乡的美丽与富饶。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冬日胜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