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名:简静默</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30885811</p><p class="ql-block">笔名:尘埃落定</p> <p class="ql-block">在公安一周的调查之后,小海终于得以安葬。明慧在这期间不断被公安盘问,身心俱疲,最终病倒了。母亲和姐姐每晚都会拿着扫帚走到出事的河边,呼唤着明慧的名字:“明慧,不怕啊,不管是猫吓的、狗吓的,还是人吓的、鬼吓的,都不怕啊,明慧,回家了哦!”明慧按照母亲的嘱咐回应:“回家了哦,到家了哦。”</p><p class="ql-block">记不清这样喊了多少个夜晚,明慧的精神似乎真的有所好转。然而,她并不清楚小小年纪究竟害怕些什么?尤其是母亲说她的魂魄可能受到了惊吓,在外面乱窜不得上身。她感到好奇又恐惧,觉得那是不是像电视剧《庚娘》中所描绘的鬼魂?</p><p class="ql-block">她和姐姐睡在一起,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各种幻想:小海是不是因为太聪明而被水鬼抓走了?还有,自己的魂魄为何回不了家?这些问题困扰着她,夜晚躺在床上,好奇地问姐姐:魂魄是不是鬼?姐姐回答:那不是鬼,那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她被惊吓了,你就没精神了。她就好比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影子,这个影子被吓到了,迷路了,喊回来就不怕了。快睡吧,等下她就会回来和你合为一体,你就好了。</p><p class="ql-block">明慧还是听不懂,但她有一个习惯,就是睡觉时把头藏在被单里。听了姐姐的话后,她第一次尝试把头露在外面,生怕另一个自己回来找不到自己的头,反而附在姐姐身上。总之,她的小脑袋里总有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奇怪想法。</p><p class="ql-block">然而,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整天不想吃饭,走路无力,瘦得只剩下大头。后来得知她是患了疳疾。大妈和母亲总说,粪坑里的蛆虫和鸡蛋一起烧可以治病。哥哥们便拿着带网的捞兜在茅坑里捞回满满的蛆虫,洗净后准备烧制。明慧看到那些在网兜里蠕动的东西,恐惧地说:我不要吃这个,不吃,不吃……</p><p class="ql-block">母亲责备了三哥:怎么不偷偷走后门回家,让她看见了?晚饭时,母亲从锅洞里掏出两个烧得黑乎乎的鸡蛋,已经看不出上面到底是什么。但明慧就是不愿意吃,姐姐安慰她说:这只是鸡蛋,什么都没有,很香的!最终,在大家的劝说下,她勉强吃了下去,竟然吃出了脆脆香香的感觉。</p><p class="ql-block">吃了一段时间,病情依然不见好转。一天,门口有个拾粪路过的婆婆,和母亲聊起来说:外乡的大圩埂头有位王姓赤脚医生治疳疾最拿手。第二天一早,父亲和大哥还有姐姐一起背着她前往求医。那时不像现在交通便利,四十里地都是步行,几个人一路上轮流背着她。找到那户人家时已是快吃午饭的时间了。明慧记得很清楚,那位医生的家特别干净,院子里开着各色的花儿,瘦高的男医生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和父亲同款的蓝色涤卡中山装,特别整洁,性子也很随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医生询问了一些情况后,拿出听筒对着她的胸口和肚子上下听着,特别在肚子上用手指弹了又弹,拍了又拍。他取下挂在墙上的药箱,拿出一根细长的针,在炉火上的铁盒里消毒后轻轻扎进明慧的肚子,边扎边笑着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小姑娘,千万别哭,哭花了脸就长得不好看了,知道吗?几句话的力量还真大,明慧咬着牙忍住了泪水。针拔出后,医生随手掏出细长的黑线,穿进针孔,拉出线打了结,示意明慧的父亲将她翻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把屁股朝上。就这样,明慧的尾部被穿了一根长长的黑线,童年里她一直期待着那根线脱落。</p><p class="ql-block">神奇的是,疳疾真的好了,开学时她的精神特别好起来。最开心的是每个周末,她都会和小颖、舒红轮流到各家玩,吃睡在一起。姐姐笑话她们三个成了“联体娃娃”,形影不离。</p><p class="ql-block">开学后不久的一个星期六,母亲和父亲因油菜苗的事情吵了起来。原因是母亲拔了隔壁人家的油菜苗,被芳子的母亲看到了,并悄悄告诉了那户人家。后来被拔的那户人家当众狠狠地奚落了母亲一顿,事后芳子的母亲在村里到处传播明慧母亲偷菜苗的消息。几个妇女见到明慧的母亲故意交头接耳,含沙射影地损她几句。童年记忆里,明慧的母亲似乎一直遭受着这样的语言攻击。而那些攻击她的女人们对自己的男人却又是另一副面孔,显得格外客气。明慧的母亲在家时没有人上门聊天,男人若在家时,那些妇女便会像苍蝇般围上来,没话找话聊。对此,她总是沉默不语。</p><p class="ql-block">母亲拔油菜苗的事被父亲责怪了一番,说:苗不够地空着就空着,何必去拔别人家的呢?拔也要和人家说一声,不然自找骂?母亲也反驳道:你一天到晚家里什么事都不管,只顾着公家的事,也不需要回来吃饭,孩子们长身体,菜里没油怎么下饭?”夜里,两人躺在床上不停地争论。</p><p class="ql-block">天亮后,母亲对父亲说:我想去姨妈家小憩几天,散散心,家里事地里活也不想管了。父亲说:“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我作为村委领导,有些事我们不能让别人有话柄。我代替你去上门道歉,你去姨妈家散散心也好。明慧也闹着要一起去,母亲起初不想带她,但她还是偷偷跟着母亲走了很长一段路。母亲见状笑着说:你这个小东西,白脚猫跟屁虫,跟来了。</p><p class="ql-block">母亲见到姨外婆后哭诉了自己的辛劳和委屈,讲述了村里的女人们是如何针对她,骂她没有娘家也没有兄妹的绝户。姨外婆也陪着她落泪,说:我苦命的女儿啊,你莫听那些长舌妇的,生那些女人的气干嘛?那些女人就是嫉妒你,她们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我们家过去好歹都是大户人家出身,读书识字的人,你生她们的气做什么?谁说你没有娘家,我这里就是你的娘家,你表哥就是你的兄哥,不要在意那些婆娘的话,地里不忙就来我家歇几天。</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忆中,姨外婆总是很亲切,每次去姨外婆家,她总是不停地叫唤母亲和明慧“儿子”,这是当地长辈对晚辈最宠爱的称呼。吃过午饭后,母亲又急着要回家,姨外婆和表舅妈拉着她的胳膊想留她住一晚,母亲念着地里的活怎么都不肯。表舅妈给明慧买了条红裤子,说:“现在传言外婆买红裤子可以辟邪,我自己一直在村里忙,早就买了,没时间送过去。”临走时,表舅妈非要给明慧穿上,穿上后明慧特别开心,心想幸亏跟来了,还有了新裤子。</p><p class="ql-block">回家的路上,走了十几里地,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黑压压的乌云席卷大地,遮天蔽日,狂风大作。母亲急催着走快点,对她骂了起来,抱怨她不该来。走在一村庄大河埂上的闸口处,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母亲边骂边拉着明慧到闸口的墙边躲雨。露天的闸口只能避一点点雨。明慧傻傻地看着河上放鸬鹚的老头,在雨中赶着鸬鹚。老头戴着斗笠,在雨中抓着鸬鹚的脖子,抠着被吞下的鱼。</p><p class="ql-block">母亲不停地骂着:都是你,不是生你我也不会得这苦的病,也不会时常被她们背后说三道四,叫你不要跟来你偏要跟来,要我一个人走早到家了,不听话的白脚猫,恨不得一下把你扔下去。母亲边骂边在她小胳膊上捶打起来。第一次,明慧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为什么,结果母亲居然边骂边推着她。</p><p class="ql-block">明慧一个踉跄往后一仰,掉落水中,头差点撞到了柱铁。哗哗流淌的闸口河水漫入口中,掉下去的那一刻,她本能地浮出水面,但仍喝了不少水。浮出水面的她急切地摸到了闸口中的铁柱子,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抓住。闸口里的水特别急,水花像浪一样不停地冲击着她,她屏住呼吸,还是不停地被灌着水。惊恐中,她本能地喊起了救命,感觉岸上母亲也哭着喊救命……</p><p class="ql-block">在水中挣扎的过程特别漫长,她死命地抓着那根铁柱子,闸口的水像浪花一样往她口中冲击。水,在她幼小的心灵里不再是儿时戏耍时缓缓中的快乐,而是极度的恐惧……在水中,她好像还做了个梦?雨停了被捞上来的明慧她奄奄一息地被好心的村民,放在黑色的大锅上挤压着肚子里的水。</p><p class="ql-block">昏迷中依然在做梦,感觉小海一直向她招手叫她过去,她拼命地游跑着,水里一轮红红的太阳照着她的眼睛,她就在那水底里的红色光芒里使劲地寻找着出口,那个出口就像童话中迷途的白雪公主,在幽暗的黑森林里一直一直寻找着回家的路。</p><p class="ql-block">醒来时的明慧被脱的干干净净,周围聚着许多村民有救她的也有看热闹的。醒过来看着哭泣中的母亲她特别惧怕,心底像压着块石头样难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对于母亲推她下河,这块石头在她心底像悟空被压五指山样无法掰开)尤其是围观的村民,脱的一丝不挂九岁的她说不出的羞耻感和恼恨。</p><p class="ql-block">穿上好心村民给的衣服,回家的路上第一次她的小世界开始学会了沉默。清醒后的母亲小声地哀求着她,让她回家不要说永远不要说也别记着这件事。她既可怜着母亲又痛恨她,回家的途中她一直沉默着。</p><p class="ql-block">童年的她开始在内心向母亲,竖起深深的一道墙时刻提防着她深怕不清醒伤害自己(哪怕成长中母亲加倍地疼爱着她,可是在她的心里却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