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推荐《量子吸引》 第八章

漂泊

作者/甲一丁编辑/漂泊

　　慕容雪对我那首《向晚晴》诗的结尾不满意，一时又提不出什么好的想法，便提出要与我一起看落日，亲身感受一下。

第二天下午时分，我们就来到海边，等待着日落。我和慕容雪难得有大把的时间进行交流，我先把姑姑的话题接了下去。

我跟慕容雪揭秘，“我俩在列车上交流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的体会时说，‘看到保尔和冬妮亚俩分手时，我哭了，我真替他们惋惜。我当时想，我要是保尔，一定要把冬妮亚教育过来，长大后娶她做我的媳妇……’其中‘我要是保尔，我一定要把冬妮亚教育过来，长大后娶她做我的媳妇……’这句话是姑父说的，我给借用过来的。”

姑姑家的藏书特别多，一面墙的书柜，中外名著齐全，姑姑全用牛皮纸包上书皮，姑夫用毛笔写上书名。那年月，几乎每个寒暑假我都是在姑姑家度过的。我在姑姑家如饥似渴地读书，还常和姑姑一起交流读书体会。看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后，我对姑姑说：“保尔·柯察金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但他不应该爱上资产阶级小姐冬妮亚，这是全书中的败笔。”

姑姑则说：“我倒觉得这是全书中最生动的篇章。”她望着远方，很深情地跟在一旁的姑夫交流，“我们这一辈子恐怕很难有机会去苏联了，但通过书可以交流，这种情感交流真美好啊！”姑姑转过身来对我说：“天，你是有机会的，等长大了，你去苏联，去找你的冬妮亚！”说完最后一句还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姑夫在一旁则表现出既很认真、又带有几分调侃的味道插话说：“如果我是保尔……”姑夫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道：“我一定把冬妮亚教育过来，我还要娶她做我的媳妇……”

姑姑不依不饶地向姑夫讨伐，用拳头敲打姑夫的肩头。我坚定地站在姑姑的一边，批评姑夫是资产阶级思想。

就在这期间，我反复品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说里保尔与冬妮娅、丽达之间的情感段落，颇有感触。

姑姑家收音机组合的上方是一台唱片机，可以收听歌曲和乐曲，记得在一张广东音乐唱片里，有《步步高》、《马兰花开》、《雨打芭蕉》、《春江花月夜》、《紫竹调》，我特别喜欢《紫竹调》。

我知道，在姑姑家只有每周六的晚上才播放一段时间，每次都是姑夫亲自操作，每听完一盘都要换一根唱针，很有一种仪式感。在姑姑家，我很期待听唱片的时光。姑夫知道我喜欢听音乐，就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天来了，咱们每晚放一小时。”大家一起欢呼起来，我心里很得意，自以为大家是借我的光，才享受此待遇的。

文革前，我有幸跟姑姑去了一次北京，列车进入北京站时，就开始播放这组广东音乐，列车在北京站停稳，音乐仍然继续放着。她把你到北京时的兴奋劲儿、欣喜情，都装载在这段美好的音乐中，并释放着。

我跟姑姑说：“听完音乐再下车。”姑姑点头答应了。或许是因为到了终点站的缘故，人们并不急于下车，或者和我一样，希望听完音乐的全曲后再下车。随着动听、优美的音乐，大家依次缓慢向车门走去，这是一路上所有停车站都不曾见过的场景，如果说北京有许多美景让人留恋，听音乐这一景，特别让我怀恋。

沉浸在《紫竹调》乐曲中，特别容易让人产生遐想……小时候不懂，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听，长大了才明白，“《紫竹调》乐曲清脆的曲笛声与厚重的竖琴声相呼应，一应一答，恰是恋人之间的悄悄话，甜蜜而又有着一点点的羞涩。氛围瞬时间像是一个暧昧的夏天，在皎洁的月亮下，彼此亲昵，互相倾诉着羞涩的思念与爱意，如此融合自如，真是美到了心底。”

带引号的这段话，是音乐评论家的精彩评说。

我和慕容雪真是心有灵犀，她紧跟着我聊起姑姑的话题。当然，说得比我深刻，比我更动情。

“咱们分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想姑姑。所以给你的信中才说了那句话，‘如果你是生活姑姑身边那该多好啊.……”

我现在回想起来，这些话里有很多弦外之音，当年我身处其中，没有往深处想，真是挺傻的。

慕容雪也给我揭秘，”一九七六年，那是多特殊的年份呀!你来我家，我妈留你在我家过年，那纯粹是一种客套，况且你爸已经给你下了指示，必须回临水过年。

“可是说好了过完年去我姑姑家，你怎么就失信了？”

“我是特别愿意随你去姑姑家的，你一点也不了解、理解我的现状和心情，你知道我在兵团休假多么不容易，况且我妈的病一直就没好，我回家之后是真的不舍得离开呀！”

慕容雪埋怨我当年办事情心太急躁，还好使小性子……

当年，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姑姑家，面对姑姑家庞大的接站队伍，我无言以对，我的心情坏极了。

姑姑生怕我出事，天天陪着我，大冬天多次去浑河边散步。那时姑姑的心情也不好，姑夫还没“解放”，姑姑也下放在幼儿园当阿姨，为了安慰我而强装笑脸，硬挤出时间来陪我，疏导的方式也很特别，给我讲她和姑夫恋爱时的故事，讲她和姑夫之间的感情生活。

我的心情在姑姑的抚慰下，逐渐平稳了许多，这时姑姑才放我回家。

我上班第一天，就接到慕容雪寄来厚厚的信，打开来是两封，一封是姑姑写给慕容雪的，一封是慕容雪写给我的。

我先打开姑姑写给慕容雪的信。

“雪儿：

短短几天相处，你的为人、刚强的性格和好学上进的心劲儿，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你和天相处，我作为姑姑从心里同意，希望你们很好地相处下去，将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把我原来认为两地生活、困难很大等顾虑都打消了。这么一段美好的姻缘，老天都该成全，更何况他们的亲人呢？

回沈阳后，连续接到你的两封来信，我很高兴，我把对你所了解的一切，向我的家人做了详细介绍，在我的影响下，他们虽然没有和你见过面，但对你的印象也是非常好的，初一过后就全力准备迎接你来沈阳，全家人听我说你擅长文艺，连乐器都为你准备好了，要开一个家庭音乐会。我每次一进家门，我的小女儿第一句话就问，‘北京来电报没有？’准备到车站接你。

也许，好事总是要多磨的嘛，那天一早，我们全家人高高兴兴到车站接你，连你带病的姑夫都去了，让我们失望的是——只接到天一个人来，问其缘故，他也讲不出什么来，他只讲我俩的感情一直是很好的。我们还是珍惜建立起来的真挚友情。天还讲，这次去北京受到你父母的热情款待……在这里，我这当姑姑的向你父母表示由衷的感谢。

这次你为什么没来沈阳？这使我联想到，可能是你的两封信我没有回，产生了误会？那么就用这封信补上吧。

天的性格，你俩这一段的相处，你应该知道的，他也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又很任性，他喜欢你是真心，所以才使了小性子，愿你能谅解他。

人没见到，但收到你给我和孩子们的礼物，更使我想到你的为人之好，我把它收下，作为纪念。最后希望你今年休假能来沈阳，就写到这里，来信……

姑姑

1976年 2月5 日

我又急切地打开慕容雪给我的信

“……本来不想给你写信了，可是，接到姑姑的来信，又不忍心不给你写这封信了……回想起我们两年来的交往，开始纯洁得似一池清水，后来又灿烂得像天边的早霞。但不管怎么说，总有令人回味的东西，愿那些美妙的日子永远留存在我们彼此的记忆中吧！”最后又感叹了一句：“如果你生活在姑姑身边那该多好呀……”

读完这两封信，我泪眼模糊……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在我想换一个话题的时候，还是慕容雪抢了先，她说起了《桑塔·露琪亚》歌曲带给她的感动。

“还记得吗？当年你给我讲起在姑姑家听老唱片里《桑塔·露琪亚》歌曲的情景？”

我点头。

“而我第一次听《桑塔·露琪亚》歌曲是在多年后的大师音乐课，一位叫徐小清的小女孩演唱的。”

慕容雪轻声唱起来：

“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微风吹/碧波在荡漾/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甜蜜的歌声/飘荡在远方/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 /桑塔露琪亚……”

“我当年的感觉是，歌声欢快，充满美和希望！”稍停，慕容雪说。

“我专门收集过这首歌曲的资料，了解了一些背景。”我迎合着说。“世界上有许多因美丽、浪漫而著名的海滩，而意大利的那不勒斯海滩，是因为一首歌曲而闻名的，她就是《桑塔·露琪亚》。”

“我又强调指出，”这是一首入心的歌。”

“你知道吗，我在医院打点滴时，‌《‌桑塔·露琪亚》音乐是作为呼唤护士来换吊瓶的铃声，开始，只那一声，我骤然有一种灵魂之门被撞开的颤栗……我的病房里住着八位患者，偶尔换吊瓶的时间赶在了一起，《桑塔·露琪亚》音乐便此起彼伏地响起…….”

慕容雪说到此，眼睛开始盈满泪水，几乎是带着哭腔接着说到，“我开始听《桑塔·露琪亚》，是因为受了你的影响，我的感觉吧，是深深地陶醉其中。而在病房里听《桑塔·露琪亚》，我是被强烈地震撼着，我的意识里那就是天籁之音，这样美妙的音乐，是可以滋润灵魂的！”

“这应该是整个医疗界的统一行为，我们临水医院也把‌《‌桑塔·露琪亚》音乐是作为呼唤护士来换吊瓶的铃声，我曾经专门考察过……”我紧跟着说出了这段话。

“我真羡慕你，音乐为你的人生铺就了那么美丽的底色。”

“你不也一样吗？”

“真没有你那么幸运，音乐只是让我的人生更厚重了”。慕容雪的目光直视着我，无比深情地对着我说，“给我留下深刻、美好印象的歌曲里，每一首都有一段回忆，每一段回忆全都是你…….

说到兴奋点，慕容雪突然就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这段交流，无意暴露了自己生病住院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