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晚上，夜已深，他熄了灯，将要就寝，忽然听到楼后有人拔开门闩，砰的一声，开了楼门。</p> <p class="ql-block"> 他急忙爬起来，偷着往外看，楼门半开着。不一会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在拿着灯从房子里走出来。一看，原来是青凤。</p> <p class="ql-block"> 青凤突然见他站在面前，吓了一跳，赶紧退回屋里，急忙关上了两扇房门。</p> <p class="ql-block">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对青凤说:“我不避险恶，实在是因为你，幸好没有别人，能够握握你的手，能为我笑一笑，死了也不屈了。”</p> <p class="ql-block"> 青凤站得远远地说:“你的深情，我怎能不知？但是叔叔的家教很严，我不敢答应你。”</p> <p class="ql-block"> 他一再哀求说:“我不敢希望自己肉体上的相亲，只求看到你的容貌就滿足了。”</p> <p class="ql-block"> 女郎好像答应了，开了房门走了出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p> <p class="ql-block"> 他高兴得不得了，和她膀靠膀地来到楼下，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p> <p class="ql-block"> 青凤说:“幸好我们前世有缘；若是过了今天晚上，就是思念也没用了！”</p> <p class="ql-block"> 他问:“为什么？”青凤说:“我叔叔怕你的癫狂，所以变成恶鬼来吓你，你却没有动心。现在他已经在别的地方选好了住所，全家都往新居搬运东西，把我留下来看守，明天就要动身了。”</p> <p class="ql-block"> 说完就要走，说是害怕叔叔回来。他硬是拉着不放，想要和他合欢。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老头儿忽然推门进来了。</p> <p class="ql-block"> 青凤羞惧难当，无以自容，低头倚床，捻弄着裙带，一声不吭，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说:“下贱的丫头，败坏我家的门风！还不快滾，等鞭子抽你！”</p> <p class="ql-block"> 青凤低头跑了去，老头儿也跟了出去。耿去病跟在后边听声，听见了老头儿百般责骂，也听见了青凤嘤嘤的哭泣声。</p> <p class="ql-block"> 他心如刀割，大声说:“错在我的身上，和青凤有什么关系？你如果饶恕了青凤，刀劈斧剁，我甘愿领受！”过了很久，再也没有一点声音，他才回去睡觉。</p> <p class="ql-block"> 从此以后，宅子里再也没有动静了。他叔叔听了，感到惊奇，愿意把宅子卖给他，而且不计较价钱。</p> <p class="ql-block"> 他很高兴，携带家口搬进去了。住了一年多，很舒适，但他没有一刻忘记青凤。</p> <p class="ql-block"> 他在清明节上坟回来的时候，看见两只小狐狸，被一条狗紧紧地追赶着。</p> <p class="ql-block"> 一只投进荒草里逃窜了；另一只在大道上惊慌失措，望见了耿去病，就依恋着哀哀哭叫，耷拉着耳朵缩着头；似乎哀求援救它。</p> <p class="ql-block"> 耿去病可怜它，拉开衣裳包着，把它抱回家里。关上房门，放到床上，原来是青凤。</p> <p class="ql-block"> 他高兴极了，又是抚慰又是问候。青凤说:“刚才和丫鬟在一起玩，遭遇这样大的灾难。倘若不是郎君搭救，一定葬身狗腹。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不是同类而厌恶。”</p> <p class="ql-block"> 耿去病说:“我每天念念不忘，梦里也梦着你。今天看到你，如同得到珍贵的宝贝一样，怎么能说厌恶呢！”</p> <p class="ql-block"> 青凤说:“这也是天命，不是因为遭到危及生命的灾难，哪有机会跟随你呢？但也很好，丫环一定认为我已经死掉，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耿去病很高兴，就在另外的房子里让她住下了。</p> <p class="ql-block"> 过了两年多，耿去病正在夜里读书，孝儿忽然进来。他放下书本，惊讶地问他从哪里来。</p> <p class="ql-block"> 孝儿跪在地上，很凄怆地说:“我父亲有飞来的横祸，除了你以外，别人无法拯救。父亲想要亲自向你恳求，怕你不答应，所以叫我来恳求你。”</p> <p class="ql-block"> 耿问:“什么事情？”孝儿说:“你认识莫三郎吗？”耿去病说:“他是我父亲一个同年的儿子。”</p> <p class="ql-block"> 孝儿说:“他明天将从你的门前路过，倘若带着一只猎取的狐狸，希望你能把那只狐狸留下。”</p> <p class="ql-block"> 耿去病说:“楼下的羞辱，至今耿耿于怀，别的事情我不管。一定要我尽一点力，非青凤来不可！”</p> <p class="ql-block"> 孝儿流着眼泪说:“凤妹死在荒郊已经三年了。”他一甩袖子说:“既然如此，我的恐恨就更深了！”说完，便拿起书本高声朗读，不再理会。孝儿爬起来，痛哭失声地捂着脸走了。</p> <p class="ql-block"> 耿去病到青凤的屋子里，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她。青凤大惊失色，问道:“你真不救吗？”</p> <p class="ql-block"> 他说:“救是要救的；刚才没有应下来，也不过是用来报复他从前横蛮不讲理罢了。”</p> <p class="ql-block"> 青凤这才高兴地说:“我从小孤单，依靠叔叔长大成人。过去虽然得罪了你，那是家规，应该如此。”</p> <p class="ql-block"> 耿去病说:“对，但却不能不叫人耿耿于怀呀。你若真的死了。我一定不救。”青凤笑着说:“你真残忍！”</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莫三郎果然来到门前。马肚子上系着镂花的金质勒带，腰上挎着虎皮弓袋，跟随一群威武的仆人。</p> <p class="ql-block"> 耿去病站在门外迎接他。看见他猎取了很多飞禽走兽，其中有一只黑狐，血污皮毛。</p> <p class="ql-block"> 伸手摸摸，皮肉还温暖。就借口自己的皮衣服坏了，要这张狐狸皮缝补。莫三郎慷慨地解下送给他。</p> <p class="ql-block"> 他立即交给青凤，才招待莫三郎喝酒。客人走了以后，青凤把黑狐狸抱在怀里，三天才苏醒过来，活动了一会儿还变成了老头儿。</p> <p class="ql-block"> 老头儿抬眼看见了青凤，怀疑这里不是人间。青凤把过去的一段经历，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p> <p class="ql-block"> 老头儿拜谢耿去病，对前几年的过失，表示惭愧和道歉。又高兴地看着青凤说:“我原先就说你没死，现在果然说对了。”</p> <p class="ql-block"> 青凤对耿去病说:“你若真把我系在心上，还要请你借给我家一所楼房，让我能够报答养育之恩。”耿去病答应了她的要求。老头儿羞得滿脸通红，谢过之后，告别走了。</p> <p class="ql-block"> 到了晚上，果然全家都来了。从此以后，如同一家人的父子，不再互相猜忌了。</p> <p class="ql-block"> 在耿去病的书房里，孝儿时常和他吃酒谈天。他大老婆生的儿子逐渐长大，就让孝儿做老师。孝儿循循善诱，很有老师的风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