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埋头游泳的驴

站在清冽的晨风里，端着茶缸看着凌乱的院子，我忽然觉得需要一条狗。都说昨夜西风凋碧树，但昨夜狂暴的西风没有雕琢院子东头孤零零的老柏树，却掩盖了鬼鬼祟祟的动静。柴房厨房到没丢什么东西，可是下蛋的鸡却没了。虽然院子里常有大大小小的老鼠横行无忌，但显然丢失老母鸡的锅不应该由它们背。与少一个女主人相比，这个院子里更需要一条狗，一条忠实的会看门的狗。

如果不是阵阵或狂躁或温顺或哀婉或刚正的狗吠，如果不是祖传养狗的满贵坐在我对面，我都无法确定我在一个狗市中。西装革履的满贵坐在老板椅中懒懒地看着我，我有些恍惚。我印象里的满贵还是那个在一年多前撸起泥浆点点的裤脚，漏出黑黢黢的腿毛，向我炫耀在夕夕小超市新买的皮鞋，我还记得他那天穿了一双白的刺眼的袜子。“福贵，你还卖狗吗？”“老三啊，你太落伍了。现在是什么年代？我怎么能是一个卖狗的呢？我现在引入了微克花系统，我现在卖的不是狗，是生态，是全方位远远牛逼的生态。”说话间，福贵站起来插起了腰，肚脐眼处的一个金色字母熠熠生辉。

“卖狗才能整几个钱啊，当年我的藏獒也不过百十万，一锤子买卖，我现在整了个生态，知道什么事生态吗？就是“羊毛出在狗身上，让猪买单。啊那个老三啊，你来找我干啥来着？”

“我想搞一条看门的狗”

“你看，你有老土了，我这里不卖狗，我卖的是狗的生态。算了，跟你说不明白。”，说着话福贵抓起电话,“沾泥佛啊，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沾泥佛啊，这是你三叔，你带着他去看看我们的生态，记住要满足客户全方位全生命周期的要求。”

“三叔好，请跟我这边来”。

沾泥佛不是佛，沾泥佛是个漂亮姑娘，又勾勾又丢丢。她带着我走过落地玻璃的大厅，阳光刺眼，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沾泥佛细腰，黑色小西服，一步裙，丝袜，高跟鞋，让我忽然对“女主人”和“狗”到底哪一个占先产生了一丝动摇，不过想起了会下蛋的母鸡，我还是决定不忘初心。

“那个沾泥佛啊，我只想要一条看家的狗”

“我知道了，三叔，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不止一条狗，您看这只叫“舒塔”，他特别会抓老鼠，同时具备狗和猫的功能”

“啊，靠谱吗？”

“当然了，要不我们是远远牛逼呢。”

“这舒塔晚上机灵吗？”

“当然，他晚上抓老鼠比白天还积极？”

“我是说护院”

“哦，这是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

“多少钱？”

“我们有三个套餐，套餐A呢20万，是基础套餐.......”

我感到身体里所以得血液都流到了心脏，而心脏外衬衣里的银行卡里我记得只有五位数。

“三叔，这是性价比最好的方案，您看您不仅得到一条狗，那条狗会抓耗子啊？有朋友来你家玩，你说起来也有面子啊。再说了，院子里没有了老鼠，嫂子就不会跟您说道，这家庭关系比金子还贵呢。”我忽然又想起了“女主人”和“狗”的问题。

“三叔啊，您别担心,我们生态也包括金融服务的......”

站在清冽的晨风里，端着茶缸看着全无鼠迹的院子，我对未来充满了激情，虽然那条卡卡又不知道到哪家去抓老鼠了。对了，现在我用的生态叫“卡卡”，“舒塔”和他后来的一个兄弟在我的院子里都没有超过2个月。好在我买的不是狗，而是一个生态。凭会员金卡，沾泥佛免费为我升级了两次。鸡窝现在很安全，因为母鸡早就没有了，这件事左邻右舍都知道。还有就是我相信院子里有个女主人是个早晚得事儿，虽然没什么理由。但想着自己是远远牛逼的一员，就觉得生活有奔头。比起升级前的两条狗，卡卡还算忠诚，大门咔哒一响，他的嘴里叼着一只老鼠走了进来。我放下了茶缸，茶缸里水光荡漾，忽然我的心里泛起莫名的恐惧，喉头一阵阵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