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琴之光（二）

LiLi

　　希腊的神奇令我忘记旅途的疲惫。旖旎迷人的自然风光令人陶醉，特别是我们住在圣托里尼岛的悬崖酒店，美的一塌糊涂。而古希腊文明真正的魅力在于不仅创造了美丽的神话，更给世界带来了理性的光明，诞生了深邃的哲学与独特的艺术，城邦制度以及科学成就的贡献。黑格尔说：希腊是人类的永久老师。走马观花的行程，更需要沉淀学习。出发前读了武汉大学赵林教授的《古希腊文明的光芒》，上下两册书是他研究西学40年，10次实地考察的结晶。同是教授令我汗颜。旅途中携带一本薄书相伴，阿兰德波顿的《旅行的艺术》既应景又消遣。“旅行能催人思索。很少地方比在行进中的飞机、轮船和火车上更容易让人倾听到内心的声音。我们眼前的景观和我们脑子里可能产生的想法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关联：宏阔的思考常常需要有壮阔的景观，而新的观点往往也产生于陌生的所在”。阿兰德波顿在巴巴多斯岛的感悟，引起远在希腊岛的我心灵深处的共鸣。我珍惜仅有一次的希腊之旅，努力体会着希腊人“由理性支配”积极生活所带来的幸福感。

　　古希腊文明与希伯来文明、古罗马文明，堪称西方文化的三大思想源头。起源于克里特——迈锡尼的古希腊文明的核心是人文精神，这是对人的价值、幸福和尊严的追求。这种人文精神强调以人为本，重视人的价值，反对神学对人性的压抑。它主张灵肉和谐，立足于尘世生活的超越性精神追求，反对神学的灵肉对立、用天国生活否定尘世生活。希腊是欧洲觉醒前的曙光。

　　阅读和行走让我明白崇尚自由，仰望星空的民族，才能创造人类宝贵的精神财富。理想主义、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渗透着希腊人诗性的哲理，点燃人类勇于争取胜利，赢得幸福的美好情感。古希腊的哲学、文学、科学甚至宗教，都极力地讴歌自由和理性。文明求同，文化存异。文明和文化都是人类共同的财富，属于世界的。只有善于学习的民族才能自强于天下，任何狭隘的狂妄自大都是自欺欺人。

　　希腊艺术以其简洁、优美、准确的形式，以及对人体和自然的高度描绘和理解，成为世界艺术的典范。古希腊雕塑和建筑以其高度的美感和实用性成为后世艺术的模板。最具代表性的造型艺术就是人体雕塑，诸神雕塑的自由奔放。我曾在法国卢浮宫博物馆看到的“镇馆三宝”，其中两件《断臂的维纳斯》和《胜利女神》就是古希腊的人体雕像。充分展现了崇高与优美的艺术特点，是古希腊雕塑艺术的巅峰之作。竞技与艺术，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在古希腊得到完美结合。古希腊艺术的主要对象为神、英雄和运动员。古典时期的代表作品米隆的《掷铁饼者》、波留克列斯特的《束发的运动员》、菲狄亚斯的《命运三女神》等都栩栩如生。古希腊人将体育竞技看成是祭祀奥林匹亚山上众神的一种节日活动，并在公元前776年开始，每四年举办一次奥林匹亚竞技会，以致成为世界的体育盛会。古典五项竞技项目除了赛跑还包括跳跃、掷铁饼、投标枪和摔跤。哲学家柏拉图还是一位得过冠军的摔跤高手。“柏拉图”的希腊语即为“宽肩头”“大块头”的意思，他应该获得过竞技优胜者的橄榄花冠，这是象征冠军的最高荣誉。据说，古希腊品行高尚者才能参加竞技会，毕达哥拉斯、德谟克利特、亚里士多德，甚至犬儒学派代表人物第欧根尼，都参加过奥林匹亚竞技会。

　　此刻，当我在第一届奥林匹亚运动会场驻足，眼前浮现的是身着白色长裙、纯洁的希腊少女点燃的奥运之火，火光中不是奥运会的冠军们，而是自己参与“游泳、乒乓球、排球、跳高、爬山、骑马、射箭、踢毽、赛跑”等运动的身影。我从小就喜欢体育运动，现在仍然每天游泳千米，运动令我身心愉悦。虽然我样样喜欢玩，却样样稀松平常。这些项目要数乒乓球还算受过市业体校的专业训练，小学时是校队的，基本功规范，但不擅长比赛。比赛时只管打自己的球，不会琢磨怎么应对与战胜对手。这或许是一种思维习惯。记忆中团体得过名次，个人最好成绩是成人高校比赛第三名，主要因为运气好，因轮空避开了优秀的选手，才蒙混过关的。虽然体育项目没有什么成绩可言，但能带着踢毽造成的脚伤来到人类文明的重要遗产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诞生地，似乎真有点悲壮的朝圣味道。

　　古希腊的建筑以其“庄重、和谐、单纯和清新的风格”被称为“欧洲建筑的鼻祖”。主要有“多立克柱式、爱奥尼亚柱式、科林斯柱式”三种类型，风格各异。对西方后来出现的罗马建筑、哥特式建筑、巴洛克建筑、古典主义建筑、现代主义建筑，以及后现代时期各种风格的建筑，都有深刻的影响。素有“希腊国宝”美誉的帕特农神庙就是集建筑、绘画、雕塑三位一体的代表之作，它是希腊最著名的地标之一，也是古希腊建筑的杰出典范和古典文明的象征。其它还有德尔菲神庙、波塞冬神庙、伊瑞克提翁神庙等都是经典之作。我看到了多立克柱式的帕特农神庙，爱奥尼亚柱式的厄瑞克透斯神庙。还外观了雅典大学、雅典科学院、国立图书馆等古典主义建筑。说到建筑，印象难忘的还是西班牙的高迪作品，“直线属于人类，曲线属于上帝”。特别是圣家族大教堂百年精雕细琢，精美而独特，整体像镂空的大花瓶，堪称建筑奇迹。遗憾的是我去的那一年还在建设中，只外观就深感震撼。

　　途径人工开凿的运河—科林斯运河，素有“欧洲巴拿马运河之称”。

　　希腊之旅对心灵的震撼莫过于哲思的光芒。希腊是哲学的摇篮，其哲学思想对现代西方思想和文化有着深刻的影响。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将哲学的重点转向人类自身和社会问题，提出了伦理学、政治学、逻辑学、形而上学等诸多哲学分支，并建立了完整的哲学体系。黑格尔曾以“密涅瓦的猫头鹰只有在黄昏的时候才起飞。”来比喻哲学的本质，哲学是一种“反思”活动，是一种沉思的理性。哲学在一个民族进入文明社会后才会产生，每一个时代的哲学思想，都是当时的社会现实与精神生活的抽象体现。因此，马克思说：“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古希腊文明体现在对真理的追求，对知识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的表现。古希腊哲学家提出的原子理论和建立的唯物主义哲学体系，使得希腊哲学成为欧洲哲学的发源地。苹果之父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曾公开说，他愿意用一生的科技成就与财富，换取同哲学家苏格拉底共处一个下午。希腊哲学思想对我影响最深的是苏格拉底的自我认知，让我看到自己的渺小，我到底是谁？也懂得了“为爱而活着”；其次，是柏拉图的“洞穴理论”让我明白“愚昧比无知更可怕”。当今社会种种愚昧的现象令我后背发凉。比如：打着“爱国”的幌子支持战争的狂热，以及对孩子们进行的仇恨教育；比如：新冠病毒的“疫苗之父”被抓，让我们不知打的“病毒”是对身体的保护还是伤害？……违背科学和常识的事情比比皆是。我为自己在上千人的体育馆排队打疫苗的愚昧趋同感到汗颜。

　　希腊文学是西方文学的源头之一，其诗歌、戏剧、散文等文体上的成就对后世文学产生了巨大而持久的影响。荷马史诗、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等作家的作品以神话和历史为素材，探讨了人性、命运、正义、自由等永恒的主题，具有高度的艺术性和思想性。《荷马史诗》是西方文学的开山之作。留下两本书叙述特洛伊战争故事的《伊利亚特》和漫长而曲折回归的《奥德赛》。荷马史诗的风格：迅速、直捷、明白、壮丽。我看了木心《文学回忆录》的介绍，并未读完原著，却看了两部电影《特洛伊战争》和《奥德赛》。而从《荷马史诗》到“历史之父”希罗多德及《历史》、修昔底德及《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转变，从苏格拉底到亚里士多德的转变，也是古希腊从诗性到理性的转变。

　　古希腊戏剧，发源于崇拜神的舞蹈，在葡萄成熟的时节，祭酒神半人半羊形象的狄奥尼索斯，表达对酒神的崇拜和对丰收的喜悦。歌舞被称为“山羊歌”，是希腊戏剧最早的形式。后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和演变，丰富了戏剧，转化为悲剧。雅典剧场是圆形的，可容纳三万人，令人羡慕的是所有希腊国民都可以到剧场，由国家付钱。当时国君认为这是对每个国民应尽的义务。想想今天在盛京大剧院看一场《只此青绿》的舞剧，票价动辄几百元，仅此一点就让我很羡慕古希腊人。希腊悲剧的通识和基调，是一切都无法抵抗命运。当时最有名的悲剧家及作品：埃斯库罗斯及《被囚的普罗米修斯》、索福克洛斯及《俄狄浦斯王》和欧里庇得斯及《美狄亚》。古希腊悲剧揭示人生的真相，有丰盈的人性内涵和深刻的批判精神，后期的作品更触及心灵城邦衰变中的一些深层次的社会矛盾。不知从何时起喜欢悲剧，因为悲剧艺术最鲜明地表现个体生存的痛苦本质。原来并不理解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其实，他说的有道理，人生就是一场悲剧，欲望是痛苦之源。人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但可以选择对待命运的态度。达观的人是笑着过完有泪的人生。

　　令人难忘的还有恢宏大气能容纳1.5万余观众的埃匹达鲁斯古剧场由于地震将其深深掩埋，使它免遭岁月侵蚀和战乱破坏，近乎奇迹般地保存至今。更为奇迹的是剧场的音响效果，在舞台中央即便是划一根火柴或是撕一张纸，声音都能传到最后一排，每排座椅底下，都有陶制的容器以减少回声，公元前4世纪希腊人运用声学原理创造的奇迹。现在希腊国家歌剧院每年夏天还会在这里演出。当时古希腊人到剧场观看戏剧，不但能接受教育，陶冶情操，还能形成良好的交流氛围。有时在一些戏剧开场前，政府会向观看戏剧的人展示他们准备发给市民的财物，或公布一些重要事情。这使得观看戏剧不仅仅是娱乐活动，也增添了政治色彩。所以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古希腊的剧场与它的民主政治制度是共生的。

　　我徜徉在古希腊广场、剧场、体育场的遗址中，想着这些为现代人所熟悉的公共场合，却在古希腊发挥了不可思议的作用。历史与文明的碰撞才能熠熠生辉而产生影响。但是几千年后能让星舰回收的现代人真的变文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