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名篇——《古诗十九首》

布衣飘飘

《古诗十九首》大约是于东汉末年文人创作的，被南朝昭明太子萧统选录编入《昭明文选》的十九首诗的统称。 《古诗十九首》作者无名氏，这十九首诗习惯上以句首标题，依次为：《行行重行行》《青青河畔草》《青青陵上柏》《今日良宴会》《西北有高楼》《涉江采芙蓉》《明月皎夜光》《冉冉孤生竹》《庭中有奇树》《迢迢牵牛星》《回车驾言迈》《东城高且长》《驱车上东门》《去者日以疏》《生年不满百》《凛凛岁云暮》《孟冬寒气至》《客从远方来》《明月何皎皎》。 这些诗里没有复杂的典故，没有生僻的词汇，只有那来自心底的真情实感，质朴又纯净。 有人说它是“五言之冠冕”，有人说它“一字千金”，有人评他“千古五言之祖”，而《古诗十九首》的美，还需要你亲自去品味体会和发掘。 1.《行行重行行》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赏析:这是一首思妇离愁的诗。她送别丈夫，依依不舍，又担心丈夫，无限情思，化为一句：努力加餐饭。复沓的声调，迟缓的节奏，疲惫的步伐，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痛苦伤感的氛围，立即笼罩全诗。宋代陈绎评价道：“情真、景真、事真、意真。”这首诗忧伤中的坚韧与温厚，刻在了中国人的骨子里。 2.《青青河畔草》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赏析:这也是一个思妇生活的一个片断。河边草青青，一个女子站在绣楼上，她红装艳丽，站在窗边望向远方，良人何时归来？留她一人独守。她本是青楼女子，渴望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才嫁人为妻。可是，没想到丈夫远行总是不归家，留她一人独守空房，实在寂寞。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总是悲剧的结局。 3.《青青陵上柏》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赏析:诗人在宛洛游玩，他想入仕为官，一展抱负。可是，他发现这个宫殿巍峨、甲第连云，权贵们朋比为奸、苟且度日的都城，并非属于他的世界。全诗古朴凝重，真切可感。不平之感和不满现实的心情呼之欲出:我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岁月无情，唯有欢乐，才能不负时光。 4.《今日良宴会》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穷贱，轗轲长苦辛。 赏析:诗人参加一场欢乐的宴会，对酒听曲，感慨曲之美妙后，又发出人生之感慨:人生就像寄居人世的尘土，刹那间便被疾风吹散。不要因为贫贱而忧愁失意，不要因不得志而辛苦煎熬。这首诗，至今，依然受用。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想去快乐里躲一躲。别为难自己，活出你自己就行了 5.《西北有高楼》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赏析:这首诗写知音不遇之悲。望着西北的高楼，听着飘下的乐曲，诗人陷入了悲伤。谁能弹奏这样的乐曲呢？除了那杞梁妻。琴声里尽是对知音的渴望，是苦闷，是期待，是悲伤。表现了东汉末年大动乱时期一部分在政治上找不到出路、生活中彷徨的知识分子的悲凉和迷茫。明末清初吴淇《选诗定论》：“（《古诗十九首》）惟此首最为悲酸”。我欲于茫茫人海，寻一知己，可惜总是失望。生命中所有的痛苦，皆因想得到的未得到，人生的快乐法则：减少期待，无所求就必定满载而归。 6.《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赏析:两汉时期，经学成为士人跻身朝堂、谋求功名的重要资本。于是千千万万的学子离乡游学求宦。可成功者毕竟是少数，众多失意者成了“游子”和“荡子”，在宦途无望、朋友道绝的孤单失意中，自然会苦苦地怀念故乡和亲人。飘泊异乡，两地相思，愁苦忧伤，直到终老。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偏偏是爱情本身。 7.《明月皎夜光》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良无磐石固，虚名复何益。 赏析:这是一首愤恨不平的诗。此诗前半部分从描述秋夜之景入笔，抒写诗人月下徘徊的哀伤之情；后半部分入木三分地刻画了同门好友“一阔脸就变”的卑劣之态，同时又表露了诗人不谙世态炎凉的惊讶、悲愤和不平之情。世态炎凉，尽在其中。诗人愿以自己渺小而卑微的力量，去对抗这稀疏寻常的命运。 8.《冉冉孤生竹》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赏析:这首诗写新婚久别之怨。古时，女子依附男子而生，如同菟丝，攀着松萝而生。丈夫远行，女子担忧，若不归来，女子终身无着。她顾影自怜，时光飞逝，青春不再的悲凉直击心底。爱情，便是甜蜜里生出的忧愁，孤独里盛开的美丽，月色里衍生的思念。 9.《庭中有奇树》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赏析:丈夫远行，妻子在家，思念浓得化不开。庭院中，有一棵树，女子折枝相思，她痴痴地执花在手，久久不肯放下，直到花的香味飘满了衣襟。那久久回味的，不是花香，而是对远方的思念。所有的喜怒哀乐，不过是思念在蠢蠢欲动。 10.《迢迢牵牛星》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赏析:在天上，牛郎织女不得相见。在尘世，人间夫妻不得团聚。织女有情思亲、无心织布、隔河落泪、对水兴叹的心态，又何尝不是人间女子的心情呢？明末清初王夫之：终始咏牛、女耳，可赋、可比、可理、可事、可情。……全于若不尔处设色。生命中曾经拥有过的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11.《回车驾言迈》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赏析:驾着车子，驶向远方，四野茫茫，春天的东风吹摇枯萎的野草。举目所见，都不是过去的事物，人，怎么能不快速衰老？人不如金石坚固，生命是脆弱的，怎么能够长生不老？赶紧吧，出名要趁早！人间有多少芳华，就有多少遗憾，一个人在经历了许多事情就会发现，青春真的是一个人拥有过的最美好的东西。 12.《东城高且长》东城高且长，逶迤自相属。回风动地起，秋草萋已绿。四时更变化，岁暮一何速！晨风怀苦心，蟋蟀伤局促。荡涤放情志，何为自结束！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音响一何悲！弦急知柱促。驰情整巾带，沉吟聊踯躅。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 赏析:一个人徘徊在洛阳东城外，高高的城墙啊，曲折又绵长。旷野的风拔地而起，原野上的青草变得枯黄。四季交替，一年又要过去了。在都城没混出什么名堂，可时间却一天一天地流逝。想想，还不如及时行乐，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我真想啊，和我的爱人化做双飞燕，永结同心相伴终老。生命短促，没有时间可以再浪费，一切随心自由才是应该努力去追求的，别人如何想我无足轻重了。 13.《驱车上东门》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赏析:驾车到洛阳城东门，遥望城北的墓陵。逝者长卧黄泉下，千年万年永不醒来。人生匆匆如寄宿在天地之间，生死更替，圣贤也不例外。想靠丹药成仙，不如及时行乐，美好度永年。在时间面前，任何小聪明都不值一提。 14.《去者日以疏》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赏析:死亡总是能给人更多的感慨。诗人来到郊外，看到遍地荒丘里坟，他感慨：死去的人因岁月流逝而渐渐疏远，活着的人却因离别而更感亲切。身逢乱世，唯有故乡能安慰失落的灵魂，可是，想回家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后一句意犹未尽，哀叹更深。我们一切的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或企图，不过是灵魂上的思乡病。 15.《生年不满百》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赏析:人一生，寿命不到一百岁，可是，却怀有千万年的忧虑。想及时行乐，却抱怨白天短黑夜长，那为何不执火烛夜晚游乐呢？韶光易逝，当及时行乐！愚笨的人，吝啬守着钱财，死时两手空空，空让后人耻笑。毕竟，像王子乔架鹤成仙的事，世间不会再有了。匆匆岁月，悠悠流年，不曾厚待谁，亦不曾薄待谁。若是来不及认真的年轻，那就不妨选择认真的老去。 16.《凛凛岁云暮》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亮无晨风翼，焉能凌风飞。眄睐以适意，引领遥相希。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 赏析:这是一个冬天，蝼蛄彻夜鸣叫，悲声不断。思妇想念远方的丈夫，她担心：他有没有寒衣御冬呢？长夜漫漫，在梦中，她与丈夫相见了。他容颜依旧，两人拉着手许愿一生欢乐，世世相随。还没好好和丈夫详聊，丈夫又消失不见了。只恨啊，没有翅膀，飞去他的身旁。只能倚门而望，内心感伤，默默流泪。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有些人，一转身就成了永远。古时女性依附丈夫生活，个人的命运，大多都是悲剧。 17.《孟冬寒气至》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愁多知夜长，仰观众星列。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 赏析:初冬十月，寒气袭来，北风呼啸。心中忧愁，夜更长了，有客人从远方来，给女子带来一封书信。前面讲长久的相思，后面讲长久的离别。把爱人的书信放在衣袖里，字迹三年不变。我一心衷爱着你，只怕你不知道。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18.《客从远方来》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赏析:客人从远方来，送来了一匹美丽的锦缎。它从万里之外的夫君处捎来，这丝丝缕缕，该包含着夫君对我的无尽关切和惦念之情！我要将它做成合欢被，内里填充丝绵，边缘缀丝缕。就让我与夫君像胶、漆一样投合、固结吧，看谁还能将我们分隔！我所有的愿望，就一个：和你在一起。 19.《明月何皎皎》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纬。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 赏析:明月多么明亮啊！照亮了我的床帐。忧愁得无法入睡，只能披衣起来徘徊。客居在外虽然有趣，却怎么比得上归家呢？一人在外，愁苦向何人说？远远了望着故乡，却也只能回到房间，任凭眼泪沾湿了衣裳。离人盼团圆，游子盼归期。所有的意义，都在相聚的那一刻圆满。 （所有图片和部分文字来源于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