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金秋十月,在少年宫大厅里举办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四十五周年的文艺晚会。儿子作为知青的后代向大家弹奏了一曲“父老乡亲”,熟悉的旋律让大家沉浸在回忆之中,也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故乡、故土和故人。</p><p class="ql-block">那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我在那儿度过了整整十个年头,那并不是一段值得炫耀的时光,我是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为自己的“原罪”下去劳动改造的,但父老乡亲们並没有嫌弃我,他们给予我的温暖和帮助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头。</p><p class="ql-block">我刚在一对老夫妻的家里安顿下来,生产队长就给我送来了柴火,并抱歉地对我说:“现在农活正忙,你先在这儿住下,待秋收后马上给你造房子,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提。”“哦,好的好的,队长,我没什么要求。”习惯了造反派们的冷言冷语,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虽然我还不怎么会干农活,但生产队却给我记了妇女的最高分,惹得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羡慕嫉妒恨。</p><p class="ql-block">秋收结束了,队长和另一位贫下中农就摇着船和我一起去县里拉木头,他们没想到县里会配给知青这么大一段木头,他们很快遵守诺言,用这根大木头给我盖了一间房子,与生产队的仓库连在一起。解决了住房以后,生产队又分给了我半分的自留地。从此以后我就从一个无产阶级变成了有田又有房的地主了!</p><p class="ql-block">既然成了地主,那自己的田当然是不种的。当年,田里庄稼长得最好的是老乡们的自留地,其次是生产队集体的农田,最差的就是知青的自留地,而我的是其中最不象话的。我的自留地一年到头只种两样东西,春季种的是毛豆,冬天种的是蚕豆,俗称大豆,这两样东西种下去后就让它们自生自灭,直到成熟季节去收获,有时都忘了地在哪儿了,我就会去问队长,“队长,告诉我一下,我的地在哪儿呀?”队长笑着说:“只要看到哪块地里草长得比豆还高,那就是你的自留地了。”哈哈,还真是,决不会出错。</p><p class="ql-block">每到种豆季节到了,我会虚心地请教贫下中农该怎么种豆子,这时热情的乡亲们就会立即带上农具,带我去地里,我只需要往老乡挖好的洞里丢几颗豆子就好了。有时老乡看我的地里杂草丛生就会提醒我该锄锄草施施肥了,我就会说,“那当然是生产队里的活要紧。”有时隔壁地里干活的人实在看不过去了,就会帮我把草给锄了。记得有一次大热天,趁中午休息时,陈大伯顶着大太阳给我的地里施肥,第二天就明显地看到豆子窜高了一大截。</p><p class="ql-block">在农村十年,年年种豆子,还不施肥,生生地把好好的地都给糟蹋坏了,豆子长得越来越小,豆子的产量也越来越低。可怜的豆子,太受冷落,太不受待见了!谁叫它出身不好呢,没办法。</p><p class="ql-block">可在农村几年的时间里,干生产队的活我倒真是不惜力气,从不偷懒,也不偷工减料。几年下来,农民对我的农活质量啧啧称赞,说我干得漂亮。只要被贫下中农认可了,那就好办了。那一年我回家过年,回来后到党支书家去报到,支书捧出一大堆的奖状,我说:“队长,让我帮着去送奖状吗?” 他笑着说:“不,全都是你的。” 可把我吓坏了,我细细打量了一下,有五好社员,五好共青团员,还有什么五好文宣队员,最离奇的还给我评了个五好民兵。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参加过什么民兵活动,也不明白是哪个连哪个排的大神把我培养成了如此优秀的五好民兵。</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我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优良品质,同时也学会了随地吐痰和骂人。除了参加劳动,我还教社员们唱样板戏,宣传毛泽东思想,给队长书记写总结写汇报,宣扬生产队的“丰功伟绩”,甚至还帮小青年们出谋划策写情书,忽悠他们的女朋友,成了深受农民欢迎的又有知识又会农话的“能人”。可我这个“能人”也有被人问倒的时候。一次,一个小姐妹问我:“外国在哪里?”我的个妈,这难度系数也太大了吧,我只好说:“我又没去过外国,我怎么知道外国在哪里呢?”这小姐妹见把我给问倒了,很不好意思,中午吃饭时给我端来了一碗霉干菜烧肉,以表歉意。</p><p class="ql-block">当我最后考上大学要离开时,全村的人都来送我,还给我送了好多礼物,多数为黄豆和蚕豆,他们一直以为我对豆子情有独钟,他们哪里知道,插队十年,吃了十年的豆子,还真把我给吃吐吃傻吃疯掉了!最为感动的是他们还送了我一个大红包,说我对生产队有贡献,因我给他们留下了我的唯一遗产,那个大大的木头盖的房子。</p><p class="ql-block">从部队复员的生产队长帮我挑着行李送我去车站,几年前他去参军时,我也曾去车站送过他。那时我刚插队下去,去公社办户籍关系,在车站看到他们一家送他去参军。我当时还不怎么认识他,但和他妈一起干过活,于是出于礼貌也和他们一起送他上了车。万万没想到这一礼貌的举动竟送出了一段“罗曼史”。单纯可爱的父老乡亲一致断定我对革命军人无限热爱,把个革命军人分析得心头暖哄哄的,临行前把这事托付给队长,心有牵挂地踏上了幸福的路程。</p><p class="ql-block">第二天“聘礼”就来了, 母女俩给我送来了两双尼龙袜子,把我弄得个莫明其妙。待最终弄清楚袜子的含义以后,我哑然失笑了,好歹我也是个有房有田的地主了,又怎么会看得上这两双袜子呢?</p><p class="ql-block">又过几天,“情书”也到了,平生第一次接到异性的信,竟没记住一个字。看着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三个字的名字写错了两个,还称我为姐姐,你想想,我才十九岁,我又怎么会热爱这么个幼稚的弟弟呢?但既然称我为姐姐,我这个当姐姐的总不能让弟弟“早恋”吧,马上回了一篇心灵鸡汤,告诉他,他的当务之急是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要“学习,学习,再学习。”这远比急着找对象谈恋爱重要得多得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不起,姐,当初是我一厢情愿。”</p><p class="ql-block">“哈,别放心上,把它忘了就是了。”</p><p class="ql-block">“怎么能忘呢? 姐。”他一口一个姐。</p><p class="ql-block">“你的信我还一直保留着,你的话我也牢牢地记着呢。在部队几年,我都没忘了学习和看书,到现在还一直练习毛笔字。”</p><p class="ql-block">他把担子换了个肩膀,继续说:“姐,真羡慕你能考上大学,以后一定要常回来看看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等我再一次踏上故土的时候,这个军人出身的生产队长已有了一儿一女,两个儿女都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而村头“建没社会主义新农村”九个漂亮的毛笔字正是孩子他们爹的大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