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的命运（五）

我心飞扬欧荃

（原创短篇小说 全文2万1千余字）

（接上文）

寺里工程完毕，做工的人都要回去，工头来与高峻峰打招呼。高峻峰衷心感谢工头帮助，自己无以为报，以后就在寺里为你祈福，保佑你事业兴旺，家庭和睦。工头心里很舒坦，说高峻峰是个真好人，上天会保佑你。

寺里事务繁杂，做事的人又少，每天都干不完。高峻峰一天天不知疲倦的劳作，从无怨言；对每一个人也都笑脸相迎，平等相待。寺里的人对他越发喜欢。随着寺庙工作的正常运转，来寺里烧香许愿的人逐渐增多，寺庙收入有所提升。主持年龄虽大，却对寺庙的发展有着长远打算，他希望在自己的任期内，将龙山寺发展成全省全国的著名寺院，让世人认可，同行钦佩。两个多月的时间，主持没有发现高峻峰有什么异样行为，愿意让他成为正式僧人。

这一天，暖阳高照，凉风习习，龙山寺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寺里今天将为高峻峰及另外两人举办“沙弥戒”仪式。吃过早饭，全寺僧人都集中于大殿，等待着仪式的举行。不多一会，主持和衣钵寮神情庄严来到众人面前。主持发表一通讲话，大家严肃认真地听着。受戒仪式正式开始，衣钵寮叫着武邵宁名字，高峻峰走到主持前，主持给他剃度，就是将普通人头发理成和尚样的头发，穿上僧衣，接受戒律。高峻峰之后，另外两个也依次进行。主持又对他们三人重申了诸多训戒，三个人表示愿受戒律。“沙弥戒”宣告完成。

高峻峰成为僧人，穿上了僧人服饰，从事僧人工作。其实他在僧人中职级最低，从事的工作主要是洒扫和引导香客烧香等事宜。此时寺庙规模不大，僧人职责分工不很明确，不少事非常杂乱。高峻峰也没有多想，只要成了正式僧人，有公开身份，出去就不怕别人查问，也有了微薄的工资。

高峻峰一直认为，僧人和和尚都一样，同是出家，每天吃斋念经，没什么事做，比较轻松。做了僧人才知道：两者有着很大区别。所有出家修行的佛教徒都可以称僧人，和尚则通常指有德行之僧，换句话说，并非所有僧人都能被称为和尚，只有具备较高修行水平和地位的僧人才能获得这一尊称。再者，僧人每天的日常安排并不轻松。每天早晨5点钟打板起床，5点30分上早殿，6点30分吃早斋。上午和下午是工作时间，高峻峰需要打扫，接待香客。下午5点30分吃晚晚饭，之后有时也会散步、诵经。早殿、晚课都是诵经，早晚所诵的经各不相同。早晨诵《楞严咒》、《大悲咒》、《心经》等经书；晚课诵《佛说阿弥陀经》、《礼佛大忏悔文》、《蒙山施食》等经书。吃饭时还需坐堂，用餐时必须保持安静，不允许说话……真是隔行如隔山，不深入到行业内部，根本不知道不同行业的实际情况。

每天工作很有规律，天不亮起床，晚上诵完晚课休息。躺床上有时候什么也不想，静待入眠；有时候会想些别事，尤其想自己的父母亲，觉得自己枉为人子，不报父母恩情不说，反而让他们时时操心。想到父母，他的心就痛，一种无以言说的锥心之痛！报答不了父母恩情，只能强颜欢笑无奈地麻醉自己。

日子就这样过去，高峻峰专心修行，无怨地做着该做的事情，热心为香客服务。寺里僧人、前来烧香的客人对他的言行都很满意，他却毫无骄逸之态。龙山寺香火越来越旺，前来烧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捐钱捐物的，请主持去做法事的也越来越多。事业扩大，需要招募新的僧人，提拔更多管事的领导。主持招新人，选贤才，考查了几个有资历的人，没一个放心，只有高峻峰让他满意。没奈何只有提拔高峻峰，由他负责寺里一切对外事务，陪同主持外出交流，在不到两年的时间，能被提拔得如此快速，高峻峰算是转了大运。

职位快速升迁，必然引起别人不满。有资历深的人就联合起来找他麻烦，他尽量忍让。一再再三，他们就以为他好欺负，变本加厉整他。他是潜逃之身，不想再惹祸端的，而那些人却以为他懦弱好欺，忍无可忍也就无需再忍。他决心狠狠地教训他们，大不了再逃亡天涯。在又一次被他们欺负的情况下，他约了他们三个恶头，趁主持外出，来到寺外的山里对打。他们本就是邪恶之人，在寺里多年，自认为与主持关系好，又是三个对一个，根本不把高峻峰放在眼里。哪里知道他力气大，又发了狠心，几个回合下来，三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高峻峰也有刮伤，却无伤大雅。三个人怎么都想不到这武邵宁那么凶狠，心里发怵，只得认怂，表示以后再也不惹事了。主持知道了这事，对几个人分别责罚，以示警戒。

寺里僧众知悉了高峻峰的手段，无不对他产生敬畏，表面上表现得更尊重。

经过这件事，主持对高峻峰有了一定的疏远。高峻峰心知肚明，只有更努力做事，加强内心的修养。以平和的心态对待他人。

转眼又是几月，寺里的香火更加鼎盛，财物的汇聚有如江河之水。主持再次任用高峻峰，让他担任主持助理，兼管寺里财产帐目。主持出外，基本上都带着他。

高峻峰知道，主持外出得到的钱物大部分进了他自己腰包，他在外是有亲人和相好的，只有极少部分交到寺里。就是寺里得到的财物，他也或明或暗加以侵吞。高峻峰聪明口严，从不向别人透露，这也是主持任用他的一个重要原因。主持也会分一些给他，知道男人的最大乐趣，就让高峻峰去享受，只不能惹麻烦。高峻峰半推半就，一次两次以后，欲望开始膨胀，胆子变大了，行为越来越放荡。

人大抵都是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如果没有监督，时间久了，他就会越来越有钱，越来越膨胀私欲；一个压抑久了的人，一旦有了钱，又无人管束，时间一长，他必定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自己喜欢的世界里尽情地奔驰。主持和高峻峰现在就是这样。主持以为自己是龙山寺最高的领导人，手中有权，侵吞公款。高峻峰跟着主持，长期勾联在一起，产生了共同的利益与各自喜好。高峻峰设计假帐，虚报瞒报，吞噬公款。主持将钱物不断夯实自家产业，形成当地新的富豪；高峻峰则私存钱财，去城里寻花问柳，处处留香。好在他行事缜密，谨慎小心，从不用身份证去酒店开房。

丑行迟早会败露。主持永无止境私吞公款，高峻峰用寺里钱财在外面风流快活，时间长了必然引起人们警觉，寺里有人早就知道帐目不对，而且数额越差越大，就有人将各种情况写成检举信，上告给相关部门。上级部门也是高度重视，派人明查暗访，充分收集证据。查访中发现该寺存在许多问题，一是财产损毁严重，帐目严重不对；二是武邵宁身份存在诸多疑点，身份证信息与电脑信息存在差异。部门领导将此事告之当地公安局，公安局根据信息联系云南罗平县公安局。这个时候，由国家公安部主导的开展跨境打击电信诈骗活动已经取得了巨大胜利。被拐卖、诱骗到缅甸的中国公民，除少数被折磨致死以外，大部分已被解救回来。被解救的人证实武邵宁已在缅甸遇害。冒充武邵宁的人不是云南人，他在缅甸还帮着缅甸人伤害自己的同胞。公安人员根据比对，联想到网上一直通缉的杀人犯高峻峰，立即联系高峻峰家乡公安，请他们予以确认。高峻峰家乡的公安这么多年从未放弃对该案件的侦破，此时收到福建公安的信息，真是如获至宝，立即派人前去福建。同时寺院上级管理部门调查也已完成。这样，寺院管理部门的领导与公安局人一起，以侵吞公共财物罪将主持、高峻峰带走。

高峻峰见到公安，第一眼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想完了。这么多年过去，该来的还是要来，千躲万躲躲不过。听到公安说关于寺庙的财务问题，绝望的心又幻生出渺茫的希望。他坚信侵吞公款自己不负主要责任，没有太大罪过。

在看守所里，高峻峰忽然听到一声“高峻峰”的叫声，内心的惊喜让他下意识地四下搜寻，猛回头看到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来人问他是不是叫高峻峰，他赶忙否认。来人说没关系，我们是高峻峰家乡的警察，这次是经过此地来顺便来看看你。你既然叫武邵宁，请问你的民族是哪一族。高峻峰说“傈僳族”，来人说“我们听说武邵宁是布依族人。又接着说，既然你是傈僳族，就请你用傈僳族的语言讲几句家乡话吧。高峻峰哪里会说？只能狡辩说自己从小在外打工，家乡话完全不会了。来人不耐烦了，告诉高峻峰，真正的武邵宁已经在缅甸遇害了，现在的武邵宁就是高峻峰，你还需要我们继续讲讲高峻峰的情况吗？高峻峰听完这些话，内心的自信一下子垮塌下来，知道再狡辩也无用了，只能低声地说：“我认罪，我是高峻峰。”……

高峻峰被带回了本地公安局，他和盘托出自己杀人后的一切情况。他被关押在看守所的时候，电视台的记者还去采访他。记者看到，往昔那张帅气阳光的脸蛋完全消失，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庞。记者问了他很多问题，其中问到他后不后悔自己杀人，他低下头没有回答；又问他现在最想见谁，他说都不想。记者问为什么，他同样没有回答。记者又问难道不想见自己的父母亲吗？他回道，无颜相见，不如不见。记者再问，那想不想给父母亲带几句话给他们呢？高峻峰说不带，带去话徒添伤悲。最好不要让父母亲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就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高峻峰杀人潜逃的案件终于告破，这场跨越了好几年的案件，最终以高峻峰被判处死刑而告终，也许有的人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是法律永远不会忘记每一个做过坏事的恶人，

高峻峰因为杀人、潜逃、残害同胞、侵吞公款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结束了他那跌宕而又可悲可叹的一生。

正是：

纷繁尘世诱惑多，

劝君守心莫行恶。

一旦贪念过了头，

终身铸错无从脱。

（全文完）

欧 荃

2024年11月立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