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导读:</b>《艰难的选择》是一部深刻探讨家庭、生命尊严和医疗伦理的小说。作者阿孩通过鲁宾利的视角,展现了一个家庭在面对父亲老宾利突发重病时的焦虑、挣扎和抉择。小说情感真挚,情节紧凑,将读者带入一个充满紧张和不确定性的医疗环境中,让人深刻体会到家庭成员在生死抉择面前的心理变化和道德困境。小说情节跌宕起伏,从老宾利的突发病情到家庭成员的争论,再到鲁宾利的社会行动,情节层层递进,引人入胜。</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艰难的抉择</b></p><p class="ql-block"> 文/阿孩</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从梦中惊醒,梦中的父亲正与他下棋,突然棋盘崩塌。电话铃声刺耳,是大妹玛丽的声音,带着不祥的预感:“哥,爸今晨突然倒下,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鲁宾利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的父亲,那个曾经历经磨难不惧生死的硬汉,现在却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这消息让他的心猛然一沉,时间似乎停滞,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作响,提醒着时间的流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匆忙更衣,尽管试图冷静,恐惧仍萦绕心头。父母一直坚持独自生活,父亲老宾利年过九旬,思维清晰,身体硬朗,但母亲年老体弱,患有轻度阿尔茨海默症,对父亲依赖极强。鲁宾利知道,父亲是家中的支柱,任何不测都会让家庭陷入混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去年父亲感染新冠,肺部几乎全白,全家人都以为他可能撑不过去,但他奇迹般地康复了。如今突发的状况再次拉响了警报,鲁宾利心中不禁怀疑,父亲是否还能挺过这一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抓起外套,冲出家门。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担忧,同时也在思考如何安慰母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清晨的雾气笼罩着城市,他在地铁站匆匆走出,感到寒意逼人。他焦急地催促出租车司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终于抵达医院,鲁宾利踏入熟悉的大堂,冷气夹杂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奢华的环境与医院的冷漠形成对比,他的心中没有一丝安心。他快步走向急诊室,记忆将他拉回到新冠肆虐时的场景:急诊室人满为患,CT检查确认父亲肺部严重感染,呼吸急促。鲁宾利站在急诊室的门口,眼前是一片混乱。他感到自己的心跳与周围的喧嚣声融为一体。每一句抱怨、每一声哭泣都像是重锤,敲打着他的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在这片混乱中找到一丝平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焦急中,他回忆起与父亲共度的美好时光,这些记忆带来安慰,也让他感到失落。他开始担忧家庭的未来,尤其是母亲在失去父亲后的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尽管情况紧急,鲁宾利内心仍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能再次战胜病魔。这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情感,让他的心情复杂而沉重。与此同时,其他家庭成员也在赶来的路上,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担忧和期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急诊室的危重病区,老宾利安静地躺着,面色苍白而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重的梦境。呼吸机发出规律的嘶嘶声,机械而冷漠地记录着生命的脆弱。他的胸口随着机器的节奏微微起伏,那些透明的管子仿佛无情的锁链,将他牢牢束缚在病床之上。玛丽告诉鲁宾利,医生说,检查结果表明,老父亲是因脑梗后遗症癫痫症状,需急送神经内科病房治疗,但暂时无床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急诊室焦急地守候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终于等来了可以入院的消息,鲁宾利和玛丽一前一后推着病床穿过中庭的通道往病房走去,这时一直昏睡的老宾利醒了过来,在迷茫地问:“这里是哪?”当玛丽告诉他现在医院时,他瞪着眼盯着她,惊讶地问:“我刚才还在打麻将,为什么送我进医院?”还没等玛丽回答,他却突然指向空中,一会儿惊叫:“红中!三个红中。”一会儿呼喝:“白板,几个都是白板!”一路上手舞足蹈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在后面看着,心中不由自主地酸楚起来。父亲是个高级会计师,思维敏捷,发病前不但管财权,家务事连儿孙甚至曾孙生日的事都记挂心上,仗着退休金高,常常资助家庭经济困难的子女,逢年过节,还给孙儿曾孙辈发红包哩。没打麻将十几二十年了,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的过往的记忆片断竟然占据了脑海。他想起人衰老的最后阶段,从生活不能自理发展到思维不能自理的悲哀,又想起刚才他醒来第一句话:“这次入院,看来是回不了家的了,我不想拖累你们,我想安乐死!”和上次患新冠危重时毅然决绝地拔掉身上赖以生存的管子,不禁潸然泪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父亲被推进病房,护士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专业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对鲁宾利说:“你随我来,有些知情同意书要病人家属签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随护士到了护士站,护士说:“这是住院的例行手续,如果有突发情况,医生好抢救。”说完,她干练地将一叠文件递给鲁宾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看着厚厚的一叠文件发怔,平时签一份病情告知书,需要手术时,至多再签一份手术治疗同意书,里面的十几二十条的条款已经令人眼花瞭乱,没想到现在还要签七八份如抗癫痫药物、抗血小板聚集药物、康复、输血等治疗、药物副作用及并发症、特殊检查等知情同意书,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片密文的迷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挠着头说:“这些医学术语,怎么看都像是天书?这上面写的是天方夜谭吗?”在急诊室守了一夜的玛丽捧着一杯刚泡好的速溶咖啡走了过来,慢悠悠地开口:“这些医疗同意书和我做保险让客户签的协议条款一样,如同苏打水,看似透明,其实泡泡特别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何尝不懂,想看清弄懂这些法律专家设计避责霸王条款起码要花一两个小时,弄懂了又怎样,难道放弃治疗不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最终,鲁宾利在文件上签了字。老父亲被安排到了神经内科,一切似乎暂时平静了下来。这时,鲁宾利不禁回忆起过去那些与父亲共度的宁静时光,那些在夕阳下一起散步的温暖瞬间。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就更加坚定,无论父亲的处境多么艰难,他们都会尽最大努力给予支持和陪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与姐妹们围坐在医院的休息室,讨论着父亲的护理计划。他们决定,无论多忙,都要轮流陪伴父亲,用家庭的温暖对抗医院的冷漠。这不仅是对父亲的支持,也是对生命尊严的坚守。鲁宾利和他的姐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尽管眼中含着泪,但他们的拥抱传递着无声的力量:“我们在一起,爸爸会没事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宾利的病情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逐渐好转。但就在家人开始放松警惕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再次打破了平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天傍晚,鲁宾利突然接到大姐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父亲因肺部感染,病情突然急转直下,随时有生命危险,医生说,要等家属签了字,马上送ICU抢救,自己无法独自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必须立即通知全体家人前来医院做最终决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家匆匆赶到病房,母亲在大姐陪伴下匆匆赶来,看到脸无血色,张大嘴巴喘气老宾利的悲痛欲绝,她扑到鲁宾利的怀里哭泣。她一手扶着床沿前,伸出另一只颤巍巍的手晃动昏迷过去的老宾利呜咽着说:“老头,你醒来呀!跟我回家吧,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主治医生走到鲁宾利面前,神情凝重而严肃,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急迫:“你父亲病情危重,如果不及时送入ICU使用有创呼吸机,肺阻塞将导致二氧化碳集聚,最终可能引发呼吸衰竭。他可能无法度过这个晚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想起老父亲发病时的吩咐,谨慎地问:“进行有创抢救有风险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医生说:“用有创呼吸机确实有一些风险,比如可能会感染或者对肺部造成损伤。不过,考虑到你父亲的情况,这个设备能提供他所需的氧气支持。我们医院最近也有几个类似的病人用这种方法恢复得不错。我们有一整套应对并发症的方案,包括严格的感染控制和及时监测。”他想,这种专业的解释会增强鲁宾利对治疗的信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实早在父亲患新冠抢救时,鲁宾利对有创呼吸机抢救做过了解,其中气管插管要从喉部深入插到连接肺部的主支气管,如因感染受阻,必须施行气管切开术。经历者“九死一生!”的一句话,让他至今仍有恐惧,他紧握着那份沉重的知情同意书,手心出汗。“我不能就这样签字。”他低声说,目光在姐妹们脸上徘徊,寻求支持。父亲入院前的叮嘱“不要有创抢救”不断回响在他的脑海中。这句话如同重锤,敲打着他的心,使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他努力平静地向母亲和姐妹们解释父亲的病情,这可能是与父亲见最后一面,让孙辈们也来探望,同时召开紧急家庭会议,决定是否进行有创抢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值班医生的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母亲坐在桌边,手指不安地搓动,眼中泪光闪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鲁宾利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医生们说爸的情况...很不好,他需要进ICU。’”他的声音尽量平稳,尽管内心如海浪翻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绝望地回应:“那就赶快救他,不能再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妹坚定地插话:“可是,爸不想有创抢救,我们必须尊重他的意愿。”她曾在医院工作过,见惯垂危老人被送入ICU后的个中苦痛,眼神流露出深刻的理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姐自退休后,对父母用情至深,二十年来无微不至地照顾父母,为的是让他们晚年得到幸福。一听小妹要放弃治疗的意见很激动,反驳道:“小妹,你怎么能这样?爸还活着,我们不能放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不能违背爸爸的意愿!”小妹想到父亲平时对自己的宠爱,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愤怒,“他害怕那种痛苦,我们难道要让他在恐惧中度过最后的时光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争论声此起彼伏,鲁宾利感到头痛欲裂。“冷静!”他打断,“这是爸的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环视每一个人,想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案。母亲泪如雨下,哀求道:“可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的一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妹握住母亲的手,柔声安慰:“妈,我们都希望爸好起来,但也要考虑他的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姐却不肯退让,眼中闪烁着坚决:“如果有希望,我们为什么不试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玛丽却在一旁默默流泪,她想起前几年丈夫中风时要做手术医疗决策时无助的境地,心中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当时丈夫兄弟姐妹年迈没了主意,只好叫来大哥帮助决策。鲁宾利知道,做出决定意味着承担巨大的责任。他召集自己姐妹,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如铅般沉重。有人主张手术一试,有人则担心失败后果不堪设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急中生智,联系上在卒中中心工作的老同学,通过视频参与讨论。老同学分析后,指出手术成功的希望渺茫,可能导致长期卧床或植物人状态,而不手术则听天由命。这个结论让玛丽几近崩溃,她的儿子最终决定冒险一试。手术漫长而煎熬,最终失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玛丽从回忆醒来,想到如今失去亲人的痛苦又袭来,充满绝望的哭回荡在办公室。鲁宾利心中明白,这个决定可能永远改变家庭。他希望这是对父亲最后的尊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先生,现在决定抢救还是不抢救?”医生见他们意见纷纭,莫衷一是,就催促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内心挣扎,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先观察,暂不进行有创抢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话音未落,突然,病房的宁静被警报声刺破,如同夜幕中的闪电,照亮了紧张的氛围。心电图线条扭曲,警示灯狂闪,氧饱和度急剧下降。老宾利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胸口剧烈起伏。护士们迅速冲进,脚步声回荡,动作娴熟地为老宾利戴上氧气面罩。医生匆匆赶来,神情凝重,指挥紧急处理,药物和器械在空中交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站在一旁,心中充满无助和恐惧,紧盯着父亲,祈祷着。病房内紧张气氛凝固,玛丽泪水不止,手无力垂下。小妹轻叹,大姐低头抹泪。鲁宾利心中悲哀,眼泪模糊了视线,心软了下来。他果断地说:“还是搏一搏吧,希望有奇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见父亲微微睁眼,病情缓解,他将知情同意书交给大姐,吩咐道:“我已签同意,不过先别上交,若再危急,再给医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有创抢救或保守治疗决策之间徘徊的鲁宾利心很累,他疲惫地倚在椅背上,眼睛布满血丝,脸颊消瘦,胡茬杂乱。他闭上眼睛,记忆涌来,回到童年时光。父亲长期在千里之外工作,每逢春节归来,背满礼物,虽有陌生感,但礼物温暖了儿女心。他记得父亲举小妹上肩,儿女簇拥,那宽阔的背影坚定温暖。回广州后,父亲辛勤工作到退休,每日早出晚归,从无怨言。鲁宾利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珍贵,泪水悄然滑落,渴望时间倒流,向父亲表达爱与感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走廊寂静,偶尔的脚步声和低语打破宁静。一个身穿深绿手术衣的ICU女医生从走廊走来,她的身段和关切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富有同情心的气质。当她看到鲁宾利这个年逾七十的老人神情沮丧地靠在椅背上,便动了恻隐之心,轻声问道:“阿叔,考虑好抢救方案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感慨地回答:“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老父亲年纪大了,承受不了太多的痛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女医生点头,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鲁宾利灵机一动,试探性地问:“如果我们放弃有创抢救,本地有临终关怀医院接收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应该有吧?这样离去比抢救无效后离去会体面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直奔主题:“我父亲九十多了,如做插管有创抢救,还有机会撤掉插管,恢复自主呼吸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难,他年老体弱,肺部严重感染,不一定熬得过去。”女医生摇头,语气坚定地离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女医生的一句话,终于让迷茫中的鲁宾利心中豁然开朗,他很怀疑临终老人的有创抢救,救的是生命,还是维持生命指征仪器上的数字?他如释重负,义无反顾地在大姐递来的知情同意书上“同意”处打了叉,在“不同意”处打了圈,并吩咐大姐:“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不做有创抢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几天后的一个早晨,还没有阳光的医院走廊气氛依旧沉重。鲁宾利踱步于病房外,心中不安。在重视孝道的文化中,他的每个决定都承载着沉重的责任,关乎父亲的生命,也关乎家族的荣誉与和谐。不管结果如何,为了对生命的尊重,他不会后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时,手机响起,是管床医生张医生的声音:“鲁先生,我们需要谈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什么事?”鲁宾利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对张医生的第一印象并不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父亲的脑梗后遗症治疗已经结束,现在主要是肺部严重感染,需要马上转入呼吸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能转呼吸科,那实在太好了!”鲁宾利松了口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问题是,你父亲是危重患者,必须进ICU。”</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同意进ICU,但不同意有创抢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张医生叹了口气:“ICU资源紧张,我们必须为需要有创抢救的病人腾出床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父亲也是需要救治的病人!你们这是在放弃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们必须按照规定行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觉得张医生在推卸责任,但还是忍不住问:“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不配合,呼吸科就不会接收,就等于放弃治疗。”张医生的语气显得无奈又坚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鲁宾利气得肺都炸了,听出了张医生言语中的意思:父亲不能死在他的科里。他用力挂断了电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张医生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忙碌的城市,心中无比沉重。他深知自己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但资源的稀缺让每一次决策都异常艰难。鲁宾利的父亲已经住院十几天,按照病情,他应立即转至呼吸科。然而,鲁宾利拒绝有创抢救,这让转科计划无法实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张医生回到办公桌前,手中捏着转科申请表,陷入深思。他知道,鲁宾利的父亲不能及时转科,将严重影响神经内科的病床周转,而自己即将到来的转正考核更让他压力倍增。他需要展示能力和决断力,但现状让他一筹莫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他知道,今天必须做出决定,即使可能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他再次翻阅老宾利的病历,希望找到一线希望,哪怕是微小的可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走廊的灯光昏黄而冷清,张医生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他紧握手机,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面对鲁宾利的坚持,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鲁宾利:“鲁先生,您拒绝有意义的治疗,挂断电话,拒绝沟通,我们只能和医院行政沟通处理,请配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鲁宾利的手机震动,他看到短信后,怒火中烧。他想立刻回拨电话质问张医生,但手指在拨号键上停顿了。他知道,这样的冲动只会使事情更糟。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爸,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鲁宾利轻声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说道,尽管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宾利努力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握住儿子的手,眼神中充满信任和依赖。鲁宾利站起身,决定去找医院管理层。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床位的斗争,更是一场关于生命尊严和医疗伦理的较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达医院管理层的办公室,鲁宾利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他推开门,看到几位医院高层管理者正围坐在会议桌旁讨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好,我是鲁宾利,我父亲是神经内科的患者。”鲁宾利尽量让声音平静而有力,“我知道医院的床位紧张,但我父亲的情况非常紧急,他需要呼吸科的治疗,而不是ICU的有创抢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管理者们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站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同情:“鲁先生,我们理解您的担忧。但医院资源有限,我们必须优先考虑需要有创抢救的患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站在办公室中央,目光坚定地直视管理者。“我父亲的生命和其他人一样宝贵,你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那份沉重的责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鲁先生,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寻找解决方案。但您必须理解,这不是我们能单方面决定的。我们需要您的配合,才能为您父亲找到最合适的治疗方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沉默了,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会尽力配合,但请你们也尽力救我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中年男子拍了拍鲁宾利的肩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坚定:“我们会的,鲁先生,请相信我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走出办公室,心情复杂。他明白,这场斗争远未结束,但他也知道,他必须坚持下去,为了他的父亲,为了那些同样在医疗制度下挣扎的生命。他抬头望向窗外,夜幕已降临,但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仿佛在告诉他,希望从未熄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面对医疗体系的壁垒,想起了医托的话:“壁垒最易从内部攻破,医院床位紧张,但总有应急之策。他试图寻求帮助,却因反腐风声紧而遭拒,感到最后一线希望破灭。面对困境,他决定采取拖延策略。当医生询问转院计划时,鲁宾利只好敷衍说:“正在联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时间的流逝,鲁宾利的拖延战术终于奏效,几天后,呼吸科意外地腾出了床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没有进行有创抢救的情况下,连续几周的保守治疗,老宾利的病情出人意料地稳定下来,他甚至能够在步行器的辅助下站立行走。鲁宾利心中涌起一股逃脱绝境的狂喜,他深知这是家族与医者共同努力创造的奇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宾利退休几十年来,养成了每日饮早茶的习惯。康复出院后的第二天,他就执意要去享受那久违的早茶时光,鲁宾利实在无法拒绝父亲这个小小的请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这间入院前他每日必到的茶楼里,熙熙攘攘的大厅中,熟悉的老茶客们热情地迎接了他。坐在轮椅上的老宾利,由于久病的缘故,记忆已经残缺不全,无法分清哪些是自己的老友,但他依旧向大家挥手致意,那模样就像是在检阅一支忠诚的队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们座桌的周围,不少都是老宾利相熟的老茶客。闲谈之间,当听闻老宾利两次拒进ICU却又奇迹般逃出生天的经历后,众人皆惊愕不已,于是纷纷要求鲁宾利讲述其中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鲁宾利心中明白,这些事情并非仅仅关乎个人的遭遇,更是牵涉到大众的福利。他开始深入地反思医疗体系背后深层次的问题,并且决定撰写文章来分享自己的经历,以此呼吁社会重视医疗资源的合理分配。文章一经问世,便在社会上引发了广泛的关注。众多专家纷纷投身到相关的讨论之中,医院也着手探索更为人性化的服务模式。政府部门注意到了鲁宾利发出的声音,邀请他参加一个高规格的医疗改革论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论坛之上,鲁宾利以《生命的尊重与医疗伦理》为题,发表了一场感人至深的演讲。他在演讲中着重强调:“透明度乃是信任的基石。我们必须要求医院和政府部门公开医疗资源的分配详情,要让每一分钱、每一份资源都能够被追踪与监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还提出建议,应当扩大临终关怀服务的范围。他满怀深情地说道:“我们理应尊重每一个生命的尊严,即便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亦是如此。推广临终关怀服务,让每个家庭都拥有选择的权利,使每个患者都能够有尊严地离去。”他的这一提议赢得了在场每一位听众热烈的掌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演讲结束之后,一位卫生部门的高级顾问向鲁宾利递出了橄榄枝,表明对他的建议颇感兴趣。顾问解释道:“我们将会构建一个多方对话的平台,让所有利益相关者都能够参与到医疗决策当中来。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患者的需求,从而制定出更为合理的政策。希望您能够加入这个平台,与我们一同探讨将这些建议转化为具体政策的可能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至此,故事似乎随着鲁宾利的内心独白而暂时落下帷幕。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让他的心跳陡然加速。短信内容简短且透着神秘:“你真以为自己了解整个故事吗?”鲁宾利不禁愕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发觉,这场围绕着生命、伦理和医疗展开的斗争,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鲁宾利感觉自己已然站在了推动改革的风口浪尖之上。下定决心利用自己的专业背景和社会资源来推动改革的鲁宾利,很快就察觉到改革之路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复杂得多,每迈出一步都充满了道德层面的挑战以及灰色地带的困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4年11月8日写于广州</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