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兵李文银的抗战记忆

大雁

利用今年“五·一”小长假的时间，笔者拜访了乐山市市中区童家乡97岁抗战老兵李文银。

李文银的家坐落于离乐山至白马公路估摸约五六公里开外的浅丘地带，周围环境安宁、静谧。当笔者向老人表明来意，健谈的老人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当年当兵抗战的经历娓娓道来：

　　李文银老人出生于1925年农历9月初7，15岁时在家乡童家场水口寺(现为凤凰村)被抓了壮丁。手执马刀的乡丁把少年李文银双手置于身体前面，然后用麻绳将两只手腕牢牢捆绑着，押到童家场火神庙关起来，第二天与另外7个人被送到乐山城的铁牛门。那7个人因为年纪太大，在乐山验兵时被放回家了。小小年纪的李文银，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他质问收兵的人：“我还这么小，为啥要抓我当兵？”对方搪塞道：“虽然年龄小，但人是一年比一年大的嘛。”

　　李文银对被押送到乐山城后食宿的情况记忆犹新，老人双手边比划边说：给壮丁吃的是擂子擂出来的质量很差的糙米，饭里面尽是谷子，自己盛了比成年人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铜碗半碗饭吃，伴菜是胡萝卜叶子，饭菜太难吃，太差了！晚上睡在木结构房子的二楼上，根本没有床，壮丁们就睡在铺有稻草的楼板上。因为是夏天，没有被子，也用不着盖被子。睡的草里有很多的虱子，多得来都能听见虱子在草里爬动的“悉悉索索”声响。李文银逮着虱子用手掐，把手都掐红了。

　　第二天，李文银等壮丁们分乘3条木船到乐山城铁牛门对岸的马鞍山。由马鞍山换乘大船(老人称之为半头船)，顺岷江而下，向犍为划去。李文银乘坐的船有细小的沙眼，江水通过沙眼慢慢渗到船里来，船老板要李文银舀去船舱里的渗水，年轻气盛的李文银不干，冲船老板说：“要沉(船)就大家一起死！”行船中，有3个壮丁趁江中大浪打来时，翻身入江游向岸边，押送的人连开3枪没打中，那3人成功逃跑了。

　　船到犍为码头，壮丁们被限制在船上，就在船上过夜。第二天继续下行去往宜宾，到了宜宾，大家下船集中。壮丁中有一个人向当官的说：我们几个人去街上吃碗抄手(馄饨)就回来，如发生任何问题我负责！当官的相信了这个人的话，放他们出去了。结果那几个人离开队伍后，再也没回来。又是开小差跑了。

　　集中后的壮丁，继续乘船赶往泸州。壮丁队伍到了泸州的蓝田坝，在这里分发了军装，新兵分下连队。李文银们在泸州住了一个多礼拜，期间每天都有逃跑的壮丁。然后跟随队伍步行向纳溪开进，路上每个壮丁都要背军粮，连长看李文银小，便对李文银说：“小伙子，你人小，军粮就不背了，(你的军粮)马给你驮，你就拿把铁锹就是。”

　　新兵队伍每走10里路就休息一会儿。行军中，当官的睡门板，当兵的就睡铺稻草的地上。就这样一路步行到达贵州毕节。在毕节，李文银被正式编入国民革命军第76军24师71团1营1连。老人清楚记得军长叫李铁军，师长叫廖昂，团长方振东，营长李洪军，连长武桂华。

　　在毕节，李文银被安排当通信兵。其实，李文银当兵前叫李文富，因为在连队里有位是乐山车(读居的音)子乡的兵也叫李文富，所以连长把李文银的名字改为李文武。因为连部没有电话，靠通信兵徒步传消息给营部。李文银说，开始叫他当司号长，李文银为难地对连长说自己吹不响军号，连长叫他吹不响就学，李文银只好答应。

　　1943年，李文银跟随部队到湖北宜昌换防上火线，上级命令他们连攻打一个小山头，小山头驻守着很多日本兵，武器比我军精良，我方进攻了三天，都没攻下来，反被日本兵包围，怎么办？必须向营部汇报，增加兵员。连长将战况写在纸上，放在一个不大盒子里密封交给李文银，要他化装成老百姓，跑步给营长送情报。李文银随身带根竹杆、马灯、手榴弹、信号枪，钻进丛林跑向营部，营长收到情报后，和教导员商量决定，要他们连寻找突破口冲出来，和周围其他连汇合。他们连冲出日军包围圈死伤士兵众多。有时侯一天要送二三趟情报到营部，脚上穿草鞋，手里拿竹杆探路，双脚背被草丛带刺的树枝划破流血，留下些小疤痕。有时侯送情报时，途中遇到日本兵的搜索队，朝天打信号枪，李文银躲藏起来，把情报记在头脑里，将情报资料吞下装死，等待救援。

　　后来又调李文银他们连到宜昌的杨家湾防守，因为杨家湾是个口子，四通八达，为防止日军偷袭杨家湾，我方派重兵把守，修工事，将石头堆成一人高，每个工事中间有个小洞洞是重机枪射击用的。守卫的士兵有1个排，大家轮换休息。在杨家湾和日本兵打防御战有1年多，李文银还是负责连部和营部情报通信，直到抗战胜利，李文银所在连就剩下李文银在内的几个人。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时，连长对李文银说：小伙子，不打仗了，你们可以回家了。后来部队整编精减人，愿意回家的开给路条，李文银带着路条回到了老家。

（写于二零二三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