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睡在我下铺的兄弟

箫声如水17884957

美篇名：箫声如水

美篇号：17884957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考入重庆一所师范院校。由于等厂里安排车送我与另外一名同学，开学报到的最后一天我们才成行。

临近中午，到了学校。

我按照指示牌找到新生报到点，可能是临近尾声和周末的原因，显得有些冷清，没有想象中的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在“中文系新生报到处”有两个男生，一坐一站。站着的见我，迅速跑过来，一边接过我手里的行李，一边问：“你是几班的？”

“一班”，我答道。

“你叫黎明吧？”他又问，我点点头，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就解释道：“我们是一个寝室的，已经来了七个同学，就差你一个了。”

他让我去报到处注册，然后又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估计你应该来了。就过来看看，正巧碰到了。”

我之前以为他是负责接待的老生，原来也是新生，还是同班同寝室，真是有缘分啊。

　　我注册完毕，起身仔细打量，他中等身材，衣着朴素，方脸阔嘴，鼻梁挺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走，我带你去寝室”，我们一前一后边走边聊，知道他叫肖建国，重庆人，是老师指定的室长。我们班42个同学，其中男生24人，女生18人，我们在501寝室。

到了寝室，里面空无一人，他指着靠窗的一个上铺说：“那是你的床位，我住你下铺。”

我看每个床边都贴着名字，他帮我一起挂好蚊帐，铺好床。

他就说：“你坐了半天车，肯定已经饿了，我带你去食堂打饭。”

我们就这样相识，并一见如故，成为挚友，四十年的友谊如陈酿美酒，愈久弥香。

　　我们不仅有缘，而且性格接近，爱好相似，志趣相投，就像硬币的两个面。

我们在大一时，同时竞选成功班干部，我是班长，他是团支部书记，一直到毕业都不曾改变。

我们分工不分家，年初一起商量制定工作计划，活动一起策划和组织，年终把之写进各自的工作总结。

我们年级一共三个班，像我们这样职务一直不变，配合如此默契的，我们班是唯一，班级工作也在年级遥遥领先。

我们都喜欢文学，喜欢读书和写作，常常交换读本，交流读书心得，都是对方作品的第一个读者。

我们同时担任系里文学社副社长和文学刊物的编辑，我们经常在蜡烛微弱的灯光下写稿和改稿，那如豆的灯火，点亮了我们共同的文学梦。

　　大三时，他担任文学社社长，我为常务副社长，为筹集社里的活动经费，我们常进城批发旧书回校卖。

学校距城十多里路，每天只有一班学校的交通车。有一个周末，我们错过了回校的交通车，只好乘车到学校附近的乡镇，再步行两公里到学校。

下车后，我们顶着烈日，背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往回走，我们都汗流浃背，唇焦口燥。走到半路，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我们拼命奔跑。

终于回到寝室，我们都被淋成落汤鸡，最令我们心痛的是书籍全部报废，辛苦一天，不仅没赚到一分钱，还自己掏腰包赔钱。

但我们没有怨言，公益活动不仅让我们增加知识和才干，还让我们提前接触社会，受益匪浅。

　　我们都喜爱围棋，且实力相当。我们一有空就捉队厮杀，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常常忘记吃饭和睡觉。

我们也喜欢足球，我们都是系队主力，我踢前锋，他踢后卫。

一次，我在激烈的对抗赛中把大腿肌肉拉伤，在寝室休息了半个月。

他就主动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打饭洗碗，端茶倒水，无微不至，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如今想起，还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与感动。

我们那时国家包生活费，每月有13.5元的菜票和34斤饭票。饭菜票在校园内通用，什么东西都可以买。

他家在农村，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医学院，他就仅靠那点生活费度日，一到月底就捉襟见肘，经常寅吃卯粮。

我家每月给我寄20元钱，手头比较宽裕，就借钱给他。

我们的饭菜票都是放在抽屉里，从不上锁，无丢失现象发生。

我后来灵机一动，不时放点菜票在他抽屉里，帮他度过难关。这至今仍是我的一个秘密。

我们同时入党，毕业前夕皆被列为重庆市委组织部后备人选。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每年我们系都要为组织部推荐优秀毕业生，当年我们年级有3个指标。

分到组织部，是每个同学梦寐以求的愿望，那意味着起点就远远高于别人。我们班，我们寝室就占了2个，引发他人的妒忌，就检举他谈恋爱。

当时学校对学生恋爱的政策是“不主张，不反对”，但学生党员严禁谈恋爱。

系总支书记找我谈话，他严肃地说：“你是班长，又与他同寝室，希望你如实向组织汇报。如果刻意隐瞒，不仅影响他的分配，还会牵连到你。”

他与英语系同级的一个女生来往密切，他们高中就是同学，我估计那时就已恋爱了。

那女生也是我们文学社的骨干，经常参加我们的活动，大家都很熟悉。她也不时来帮肖建国洗衣缝被，我们都叫她大嫂，她也欣然接受。

　　这事关系重大，我思忖再三，字斟句酌地说：“他们高中就是同学，关系是很好。但据我观察，应该是普通同学关系。举报者可能怀有私心。”

他顺利过关，但因特殊原因，毕业时我们都没去成组织部，皆分到基层学校。

他留在重庆，我则回到老家四川。

现在每次聚会，他们夫妇俩都会因当年我的仗义，单独敬我一杯酒。

毕业时，我们誓言，分手时不哭。但当汽车缓缓启动，我们挥手告别，向我们的青春告别，向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告别，我们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毕业后，我们皆从事职业教育，先从中等职业学校起步，后到高等职业院校工作，先后成长为副院长，他还带领一班中层干部来我校考察学习交流。

后来他提拔为院长，我调到教育行政机关工作。

毕业的第二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那是“五一节”放假，当时还没有通讯工具，我有些想他，就乘长途汽车去看他。

中途在一个地方解手，居然在厕所里碰见他，我们两人都惊喜万分。

我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他去哪里？他说去看我，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真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今年春节，我照例在海南度过，大年三十是我一生中最冷清的除夕。

儿子在海外，临行前接到任务没回来。妻弟（海南房子在我隔壁）的亲家将第一次登门，妻弟一家和岳母就都留在四川。

我和妻子草草吃过年夜饭，无心欣赏窗外五彩斑斓的礼花，看了一会电视，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起床，手机铃声大作。我看是他的电话，我不禁一喜，初一是我的生日，每年这天他都会打电话问好。

我接起，里面传来他熟悉的声音：“班长，你在海南吗？”

我说：“在啊！”

“我也在，我一会约几个同学来给你过生日！”他的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心头一热，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原来他今年住海南兄弟的房子，也准备在海南买房，就邀约几个在海南的同学来看我。

我心里暗想，我在海南过春节已是五个年头了，前几年都是阖家团聚。

唯独今年“独在异乡为异客”，他却及时雨般赶到，莫非真是上天的指引与安排？

今年六月，我们在重庆聚会，知道他已经在海南文昌买房，就一直心心念念明年春节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