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一味,一念故乡

刘信良 白鹿小草

<p class="ql-block">一城一味,一念故乡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嘉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尘封许久,忽地收到一纸匿名信。铢两分寸几字,却不由得使我百感交集。 </p><p class="ql-block"> 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 </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就见到了信的主人,与料想的无异。机场蚁聚的人群将我挤在靠后的位子,不同行装打扮候者所拥的鲜花色彩纷呈,多是玫瑰百合,左斜方男人衣角洗刷干白却干净利落,肩上搂坐的女儿捧着一大束艳丽的康乃馨,沁着水渍,看得人心痒痒。我提早准备了石榴花,不好找,但我觉得是最能代表西安的花,怀古又鲜艳,是一团一团开在树上的火,火落了石榴也就长出来了。‌ </p><p class="ql-block"> 和我打了照面,不直奔回家,拎着她一人高的行李箱,硬是拉我到了胡同里的泡馍店。窗外雨浇着地,朦朦胧胧,苏铁压得直打坠。屋里面对面我们掰着馍,虎背菊花心的坨坨馍轻轻一扣,指甲盖儿大小的细碎跌落老碗形成一个小小的山尖,在宏大的青花图案堆砌了细小的故乡的梦。她叙起这几年在美国别的不想,就馋家里这一口老味。我也打着趣,就这一口泡馍没了咱老秦真就咥不到这味儿了,秦烹唯羊羹,嘹咂咧(陕西方言)。馍掰好撕碎送去,店家端上两碟糖蒜,滑如凝脂的蒜朵整齐地开在碟中。剥蒜皮手也浸得又甜又酸,我习惯用嘴嘬,腌渍的蒜瓣不辛不辣,半透明流出馨香的汁水,酥脆,像咬碎半生的冰块,酸甜嫩爽。再猛灌一口冰峰,气儿直窜进鼻腔,橙子香就在口腔上膛炸开,幸福难言。 </p><p class="ql-block"> 泡馍呈上来,热气氤氲,姐的眼镜一下就腾了雾。黄花菜和粉丝横上油亮的汤,几粒黄豆、葱花、木耳交欢点缀,洋洋洒洒的羊肉漂浮在翻腾的白色浪花里,碗中仿佛绘制幅浅绛山水国画。蝇头小馍吮吸饱了汤汁,滚圆,汤汁上点了几滴血红的辣椒油,汹涌浓烈,快要溢出碗沿。筷头翻搅着粉丝,洁白如雪、褶而不断,丝丝缕缕剪不断牵系的是乡愁。萦绕着醇香,烙馍的韧与汤鲜美的软纷争,舌尖轻压,温软鲜嫩的羊肉绸缎似的穿过食道留下一地落英。 </p><p class="ql-block"> 烙馍是劲道,是西北土地孕育的冲劲儿,更是西北儿女不屈不挠、坚韧锋芒的赞歌! </p><p class="ql-block"> 儿时我和姐还邀着院里的小娃儿,总往巷里跑。巷里泡馍铺掌勺是个头戴白帽的回族大叔,肚子像坨坨馍,脸上永远笑盈盈,身上总有股不膻的羊肉汤香味儿。小炒在店外摆,锅铲铿锵,锅下面的硬柴火在哔哔剥剥地爆响着,火星把空气烧得变形,几个娃娃零零碎碎凑出一碗泡馍钱,你一口我一口地掠夺。姐比我勇敢,总是她领着我向叔讨糖蒜。倘若运气好,正是叔看店,他便摩挲下姐的头,再悄悄拎着半袋子糖蒜给我们小娃娃。娃娃们争啊抢啊,姐总给我偷偷留着。 </p><p class="ql-block"> 不会儿,姐又递过来一瓣糖蒜。我笑着接过,酸甜在口中化开,回忆在脑中激荡,这味,是舌尖的福报。鲈肥菰脆调羹美,荞熟油新作饼香。在离家万里的异乡,姐就是依着对乡味儿的憧憬和留恋,一个人拼搏。如此这味儿,母亲一般呵护着每一个离家在外的孩子,庇护着。细雨轻敲在青石板上,地上是积水倒影的碎片,旖丽,把整个西安城映得恍惚。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堂,暖黄色的光洒在老胡同古灰色的城墙上,给古文化披上一丝薄薄的金纱。山悠悠,水悠悠,一路上吹不散故乡情,也隔不断这相思愁。故乡容不下肉身,他乡安置不了灵魂,从此便有了远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4.10.31日</p>